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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兜里比脸还干净,可不知道走了什么运,竟然让校花柳静茹做了我女朋友。
跟她在一起,我活得像个随叫随到的佣人。
她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,就连她换下来的衣服,都是我一件件用手搓干净的。
就这样,她还老是撇着嘴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。
今天是学校发奖学金的日子,这笔钱对我很要紧。
柳静茹在我面前晃了晃那张获奖证书,兴奋得脸颊都红了:“李宏海,你看!钱已经打到我卡里了,整整一万块!虽然不多,但这是我自个儿挣来的,感觉就是不一样。”
我心里替她高兴,也觉得自己的辛苦没白费。
她能拿奖,全靠我这个学霸给她开了几个月的小灶,把知识点一点点嚼碎了喂给她。
她突然把脸凑过来,眼睛亮晶晶的,问我:“哎,你说,一万块钱的话,买什么样的电脑显卡最好?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我学的就是软件,电脑硬件这块门儿清。她该不会是……想用这笔钱给我买个礼物吧?
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,她还从没送过我任何东西。
我脸有点热,小声说:“那肯定是RTX4090,最顶级的了。”
她嘴角弯了起来,笑得特别甜:“行,那就买这个。安策最喜欢打游戏了,正好当他的生日礼物。”
安策?
这两个字像一把锤子,狠狠砸在我胸口。
脑子里嗡的一声,什么都听不见了,手脚也一下子变得冰凉,没了感觉。
安策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,认识十几年了。
她在我面前提安策有多好,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可有必要当着我的面,问我该给她那个“好朋友”买什么礼物吗?
柳静茹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,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,眼神冷得像冰:“李宏海,你那是什么表情?安策过生日送我的礼物,哪次不是几十万起步的?我回个礼怎么了。”
我默默把头转到一边,不想让她看见我眼睛里的难受。
我也送过她礼物,都是我亲手做的,可她一件都没收过。
是不是嫌我做的东西太便宜,拿不出手?我心里堵得慌,但还是没出声,算是默认了她要给安策买礼物。
她低着头,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戳着,应该是跟安策在聊天。
然后她抬起头,像使唤人一样扯了扯我的袖子:“走了,陪我去那家新开的网红餐厅,等会儿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。”
我还能说什么,只能跟着她走。这三年,她一直都是这样。
前一秒还跟我吵得天翻地覆,后一秒就能在朋友圈里发我们俩笑得有多开心的合照。
她总是有办法,先给我一巴掌,再喂我一颗糖,我就什么气都消了。
这段关系,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控制。可能,是我爱得太没骨气了吧。
网红餐厅门口挂着俗气的霓虹灯。
我拿着柳静茹的手机,正蹲着身子想给她找个显腿长的角度拍照。
突然,手机屏幕亮了,上面跳动着两个字——安策。
柳静茹眼尖,几步冲过来,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。
看清楚来电人之后,她立刻走到旁边,背对着我接了电话:“喂,阿皓,怎么啦?”
那个称呼亲热得让我心里发酸。
我只能傻站着,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空荡荡的,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失望,只剩下一种无力的麻木感。
“什么?你别做傻事!我马上过去!”
她挂了电话,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面前,眼神里全是焦急:“安策失恋了,他上次失恋差点想不开,我必须马上去陪他。”
说完,她就像一阵风,钻进路边那辆红色的跑车里,引擎轰的一声就开走了。
周围来来往往的人,有好几对情侣,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,一个被丢在餐厅门口的傻子。
我拖着腿往回走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眼眶热得发烫。
在她心里,我们的约会,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安策的一件小事?上一次也是这样,她也是这么把我扔下,跑去找她那个青梅竹马。
回去的地铁上,车厢里混着汗味和廉价香水的味道。
我低着头刷手机,拼命忍着,不想让眼泪掉下来。
可我还是不小心,刷到了安策刚发的朋友圈。
照片里,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洋酒瓶子,灯光很暗。柳静茹就坐在旁边,侧着脸,还是那么好看,好看得让我心口一阵阵地抽痛。
安策的配文写着:【她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】
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那我算什么?柳静茹的正牌男友,又算什么东西?心脏像是被刀子用力捅进去,又搅了搅,疼得我快要喘不上气。
就在这时,手机震了一下,是公司发来的消息:“吕哥,快来玄游科技!新游戏要内部测试了,你这个总设计师可不能不在啊!”
我好像一下子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,终于能呼吸了。
我立刻转身,朝着公司的方向跑去。
玄游科技,是我跟室友一起开的公司。今年火得一塌糊涂的那款游戏,就是我做的。每天进账的钱有好几千万,可这些,柳静茹从来都不知道。
不是我不想说,是每次我刚要开口,她就一脸不耐烦地打断我,觉得我一个穷学生,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。
到了公司,我逼着自己把柳静茹那张脸从脑子里甩出去,一头扎进电脑屏幕前,开始敲代码。一忙起来,就忘了时间,等我再抬头,已经是半夜两点了。
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,把我吓了一跳。是柳静茹的闺蜜,电话一接通,她就不客气地冲我喊:“你还不过来接静茹?你到底是不是她男朋友啊?静茹大半夜不回家,你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?真没用,不知道静茹看上你这种人什么了!”
柳静茹现在不怎么待见我,她的朋友自然也瞧不起我。
可我一听她有事,也顾不上被人骂了,抓起外套就往外跑。
紧赶慢赶,一个小时才到她闺蜜家。
我心里担心得要命,想把醉醺醺的柳静茹扶起来,她却一脸嫌弃地推开我:“胡子也不刮,身上一股汗味,你就这副样子出门来见我?”
我愣在那儿,有点手足无措,只能小声解释:“我担心你,出门太急了,没来得及收拾。”
柳静茹冷笑了一声,没说话。我赶紧叫了辆网约车,把她扶了进去。
车开动后,她靠在后座上,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清醒着,含含糊糊地说:“快毕业了,我家里能给你安排个好工作,你下次把自己弄干净点,去见我爸的时候别给我丢人。”
这话听得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,像是被人羞辱了一样。我当初追她,就只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,从来没想过要从她家得到什么。
我抠着手指,鼓起勇气又试了一次:“静茹,其实我不用你帮忙。我那个游戏工作室……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了,发展得还行,收入也挺不错的。”
果然,她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我:“你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?你跟你室友那个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出息?算了,你的事我不管了!”
她又生气了,低下头,手指在屏幕上按得噼里啪啦响,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。
我偷偷瞟了一眼,看见了安策的名字,他发来一条消息:“静茹,快来玩《某某》,新出的皮肤绝了,都上热搜了!”
《某某》,就是我做的那个爆款游戏。我扭头看着她,她对着手机屏幕,眼睛里亮亮的,像是藏着星星。可她一抬头看见我,那点光立马就灭了,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。
“看我干嘛?你整天忙工作,没空陪我打游戏,我找别人玩也不行吗?”
所有想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。看着她那副嫌弃我的样子,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
自从我把喝醉的柳静茹送回家,她又开始不理我了。
公司这边新游戏马上要上线,忙得我脚不沾地,干脆就睡在了公司。
整整七天,我没回我们一起租的那个小房子。她也没给我发过一条短信,没打过一个电话。我就在想,在她心里,我是不是就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,她也不会发现?
突然,手机屏幕亮了,竟然是柳梦的朋友圈更新。
不,是她主动发来的消息:“来XY奢侈品店,我们去看看戒指。”
戒指?
我心里咯噔一下,瞬间烧得滚烫。
她提到了戒指,难道是想……跟我结婚了?
可是求婚这种事,怎么能让女孩子开口呢?
我想起来,柳静茹以前看杂志的时候,指着一款叫“永恒之心”的钻戒两眼放光,那是XY出的,全世界就五对。这种宝贝,光有钱都买不到,还得托关系。
我立马翻出手机通讯录,给一个老朋友打了电话,让他无论如何帮我把“永恒之心”弄到手。一切都安排好之后,我特意冲了个澡,换了身干净衣服,心里揣着期待,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。
金元商业街到处都是人,两边全是那种进去看一眼都觉得肉疼的奢侈品店。
我到XY门口的时候,柳静茹还没来。周围的人个个穿得人模狗样,我跑得太急,渴得不行,就蹲在墙角拧开一瓶矿泉水喝,怕挡着别人的路。
没想到,店里走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店员,一脸嫌弃地冲我挥手:“哎哎哎,这儿不许要饭,赶紧走,别影响我们做生意!”
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。
就在这时候,柳静茹从店里出来了,她看见这情况,赶紧过来拉起我,冷着脸对那个店员说:“他是我朋友。”
店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,点头哈腰地跟我道歉,然后灰溜溜地跑了。我心里又气又难受,当着一个外人的面,她都不愿意说我是她男朋友。
不过,进了店之后,柳静茹拉着我,一个一个地试戒指,我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慢慢散了。
我甚至开始想象,以后跟柳静茹结婚,生个孩子,我们一家三口,那日子该多好。想着想着,脸就有点发烫。
后来,她又挑了一瓶男士香水,直接去柜台结账。
我下意识觉得是买给我的,心里一喜,连忙说:“静茹,别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,我平时也用不着。”
柳静茹头都没回,随口甩过来一句:“你想什么呢?谁说是给你的?”
这话像根针,一下子扎进我心里。
那股酸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,我忍不住问:“那是……给你爸买的吗?”
柳静茹突然回头瞪了我一眼,好像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。
我一下子就明白了,这礼物是给谁的。
出了店门,我看着她家的司机把那辆黑色的豪车开了过来。我习惯性地想上去帮她拉开车门,她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,说:“你别跟着了。”
然后,她拿出手机,兴冲冲地给安策打电话:“你上次说喜欢的那款香水,我给你买到了,现在就给你送过去。”
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。她转过头,像是打发一个不相干的人:“你自己打车回去吧,没钱我转给你。”
说完,她就上了车,车子一溜烟就没影了。
我一个人站在街边,掏出手机,委屈得手指都在发抖,恨不得立刻打电话质问她,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为了安策把我扔下?
可我一想到,以前每次因为安策的事跟她吵架,她都是用那种不耐烦又嫌弃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我,我就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打好的字,删了又写,写了又删,最后还是一条也没发出去。
第二天,导师让我回学校一趟,说论文的事。
走在教学楼下,一阵熟悉的男士香水味飘了过来。我一回头,就看见了安策。他还是那副富二代的打扮,一身潮牌,头发抹得油光锃亮。
他故意挺了挺胸膛,让我能闻得更清楚:“这香水,静茹给我买的。她自己还留了个小样,说闻着这个味儿,就像我在她身边一样。”
我假装没听见,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,实在不想搭理他。其实心里早就酸得冒泡了。
他却几步绕到我面前,拦住我的去路,一脸得意:“晚上夜色酒吧有局,静茹让你也过去。”
我拳头捏得咯吱响:“她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?”
他嗤笑一声,满脸看不起我的样子:“你说呢?肯定是又做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呗!”
我立刻就懂了,这是柳静茹在等我低头认错呢。
她一生气就这样,让安策来给我传话,明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安策,还非要这么干。以前也就算了,可这次,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?
但柳静茹那酒量,差得要命,我实在不放心她。
她以前喝多了一次,直接进了医院,现在每半年都得去检查。
我怕她出事,想来想去,还是决定去。
晚上八点,夜色酒吧,高级包间。
柳静茹以前老跟她那些小姐妹来这儿,还跟我说这里没男人,让我别多想。
可现在,包间里坐着好几个打扮时髦的男人,一看就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。
柳静茹穿了条很短的裙子,坐在沙发中间,正跟旁边的人有说有笑,安策就紧挨着她坐着。我下意识就想脱下外套给她盖在腿上,怕她走光。
她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:“你干嘛?别在这儿碍事,没看我正跟朋友聊天吗?”
我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,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可下一秒,安策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,盖在了柳静茹腿上,还冲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。
他老是这样,背地里用各种小动作气我,然后等柳静茹骂我不懂事,反过来护着他。
不过这次,我不会再上当了。
柳静茹终于跟朋友聊完了,好像这才想起来我的存在,冷冰冰地冲我说:“你是根木头吗?来了半天也不说话?那你来干嘛的?”
我本来想服个软,但话到嘴边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私底下,我怎么讨好柳静茹都行。
可现在当着这么多外人,尤其是一群男人的面,我再没出息,也得给自己留点面子。
安策突然阴阳怪气地说:“现在知道我们静茹多受欢迎了吧?她要是没男朋友,追她的人能从这儿排到城门外去。”
旁边一个富二代也跟着起哄,故意说给我听:“兄弟,你这么穷,静茹吃顿饭都好几千上万的,你请得起吗?你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
柳静茹的脸色有点不好看,但也没开口帮我说话。
她的朋友们就像没看见我一样,竟然打开了我做的那个游戏《某某》,几个人联机玩了起来。
“《荣光游戏》这游戏真烧钱,我都在里面花了小一百万了。”
安策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,炫耀道:“我充了三百万。”
说完还特意看了我一眼,那意思好像在说,我这种连饭都吃不饱的穷鬼,根本无法想象他们在游戏里砸钱有多爽。
我想走,可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。
因为柳静茹一直在看我,她眼神里带着火,气我像个傻子一样,融不进她的圈子。
“对了,《某某》里有个女NPC,长得跟静茹还挺像的。”
这话一出来,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柳静茹。
柳静茹这才把视线从我身上挪开,淡淡地说:“巧合吧。”
只有我知道,那不是巧合,那是我专门为她做的,游戏里独一无二的彩蛋。
我攥紧了拳头,低声说:“那是制作人给他女朋友做的一个小惊喜。”
真相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了——
柳静茹突然笑了,笑得很好看:“那还挺浪漫的,要是我,我就嫁给他了。”
她顿了一下,又补了一句,像是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。
“可惜啊,你没人家那本事。”
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柳静茹可能也觉得没意思了,站起来拉着我的胳膊,提前走了。
酒吧外面,冷风一吹,酒意散了大半。
柳静茹看着我:“他们刚才说那些话,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?就知道低着头不吭声?”
“你非得让我在我朋友面前那么没面子吗?”
我有点懵。
以前不是她亲口说的吗?我和她那些朋友不是一路人,让我少说话,说多错多。
我心里又苦又涩,说也不是,不说也不是。
我到底要怎么做,她才能满意?
“我们马上就毕业了,我爸妈让我回家管公司,还逼着我去跟别人见面。你呢?你还在你那个小破工作室里混日子。婚礼你办得起吗?钻戒你买得起吗?你就没想过给我一点安全感?”
“就你现在这个样子,我爸妈怎么可能放心把我嫁给你?”
她一口气说完,蹬着高跟鞋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一个人站在冷风里,又凉又无助。
我现在什么样子?
我有一家市值几百亿的游戏公司,做的游戏火遍了国内外,让全世界都知道了中国的游戏。
我银行卡里的数字,多得我自己都数不清。
这样,应该不算差了吧?
但我确实不知道,她爸妈已经逼她到这个地步了。
如果她要的安全感就是婚礼和钻戒,那我应该……是给得起的。
一个星期后,是我们的恋爱周年纪念日。
我特意打扮了一番,在校外租的那个小房子里等柳静茹回来。
我手里攥着一个丝绒盒子,里面装的,就是XY那款全世界只有五对,价值上千万的钻戒——永恒之心。
我想,把这个给她,她应该就会相信,我能给她一个未来,能让她爸妈放心了吧?
我还准备了一大桌子她最喜欢吃的菜,从天亮等到天黑。
可她一直没回来。
打电话,也没人接。
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,门才被推开,柳静茹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。
我想上去扶她,却被她一把推开。
灯光下,她无名指上那枚闪亮的钻戒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“你……新买了戒指?”
她是觉得我买不起,所以自己买了一个吗?
柳静茹不在意地撩了下头发:“安策送的,开玩笑,要我戴一个星期。”
我再也忍不住了,口袋里那个装着戒指的盒子,此刻烫得像块烙铁。
“戒指这种东西,不是只有夫妻才能戴的吗?”
柳静茹一下子就火了:“就是一个玩笑,你至于这么小气吗?再说,你有钱给我买钻戒吗?”
我心里委屈到了极点,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盒子,打开,把那颗“永恒之心”捧到她面前:“静茹,我也给你准备了,你看……”
没想到,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,脸色就黑了下来,伸手一把将盒子打翻在地。
“‘永恒之心’卖九千万,全世界就五对,你知道吗?我托我家的关系都买不到,你能买到?”
“你没钱没关系,干嘛拿个假货来恶心我?我戴假货出去,会被我那些朋友笑死的!”
说完,她抓起包,看也不看我一眼,摔门就走了。
她甚至,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。
我难受得嘴里发苦,可又怕她大晚上一个人跑出去有危险,赶紧追了下去。
出租楼下,路灯的光晕昏暗又孤单。
一辆扎眼的豪车停在路边,安策正斜靠在车门上,好像已经等了很久。
我停下了脚步,眼睁睁地看着柳静茹走到安策面前,听见她对他说——
“你当初说得没错,跟穷小子谈恋爱,谈久了真的会腻。你说毕业就跟我联姻结婚的事,我同意了。”
这话像一道雷,把我劈得外焦里嫩,彻底醒了。
我看着安策笑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,牵着柳静茹的手让她上车,就像过去无数次,我为她做的那样。
我以为我会冲上去,会发疯,会撕心裂肺地质问她。
但奇怪的是,这一次,我心里竟然一点波澜都没有了。
我走回那间空荡荡的出租屋,下定了决心。柳静茹不来找我,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找她了。
我的心,已经死了。
我早就该想明白的,男女之间,哪有什么纯粹的朋友关系。
她跟安策认识了十几年,那份感情,比我这短短的三年,要深厚太多了。
我从抽屉里翻出租房合同,还有三个月到期。
我决定了,等合同到期,我就搬走。至于柳静茹,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,都跟我没关系了。
之后的一个星期,柳静茹果然没再回来。
我也没联系她。
决定放下这段感情之后,我发现日子好像一下子轻松了不少。
早上醒来,身边的床是空的,我也不觉得难过了。
因为我再也不用早起给她做早饭,每天能多睡好久。
晚上,我也不用再给她捶腿捏肩,听她抱怨我地没扫干净,头发丝都不知道捡一捡。
在公司,我也不用再分心盯着手机,想着要不要给她发消息,工作的效率高得吓人。
这天早上,我接到一个电话,是那位帮我弄到“永恒之心”的老朋友,邀请我参加一个私人的商业酒会。
我答应了。
电话那头,他还在开我玩笑:“吕总,以前为了陪女朋友,推了我多少局了。今天怎么有空了?该不会是送的‘永恒之心’被嫌弃,闹分手了吧?”
我只是笑了笑,什么都没说。
从电梯里出来,听见几个员工在旁边小声聊天。
“五一假期不知道去哪儿玩,我上大学的时候,基本把全国都跑遍了,好吃的好玩的都体验过了。”
“我也是,跟我男朋友出国都好几趟了,国外的景点也看得差不多了,有点腻了。”
我突然回想起我的大学生活,好像还没我手下的员工过得精彩。
我的时间,除了上课考试,剩下的几乎全都给了柳静茹。
她跟她的朋友们出去旅游,从来不叫我。明明知道我会担心,出门前也从不告诉我她去了哪里。
我记得有一次,她说要跟一群朋友去山顶看日出。
后来我才从她闺蜜嘴里知道,那天去的,其实只有她和安策两个人。
但那时候,就因为她顺手给我带了点当地的土特产,我就又原谅她了。
我打开手机备忘录,里面记着我以前写的日记:
“我想和静茹结婚,生个孩子,我们一起把小家照顾好。对我来说,这就是最幸福的事,是我做梦都想要的生活。”
现在再看,只觉得可笑。这段感情,从一开始就是错的。
我在备忘录里,又新加了一句:
“一味地付出,换不来任何回报,对方连一个结婚的承诺都懒得给。”
“李宏海,别再犯傻了。”
从那一刻起,我为自己规划的未来里,再也没有柳静茹这个人了。
那天晚上,我参加完酒会,跟一帮大佬们客套完,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。
公司的公关秘书开着公司的迈巴赫送我回家。
车停在出租屋楼下。
秘书刚下车,豪车配美女,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。
她绕过来打开车门,扶着摇摇晃晃的我下了车。
我刚站稳,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,又尖又利——
“李宏海!”
我回头,看见柳静茹踩着高跟鞋,满脸怒气地朝我走过来。
柳静茹先是上下打量了秘书一眼,然后把目光转向我,质问道:“她是谁?”
我觉得,就算我解释说这是我同事,她大概也不会信。
我干脆就直接说:“朋友。”
柳静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嫉妒,她突然走上前,像宣示主权一样紧紧搂住我的胳膊,故意用那种腻人的声音说:“宏海,我今晚想吃你做的菜,你做给我吃好不好?”
说完,她还挑衅地看了秘书一眼。
秘书只是轻轻笑了一声,眼神里带着点看好戏的味道,然后就开车走了。
我轻轻推开柳静茹,脸上没什么表情:“我忙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往楼上走。
要是换成以前,她这么主动,我肯定早就开心得找不着北了,马上就跑去厨房给她大展身手。
但现在,我不会再因为她的一句话、一个动作,就轻易动摇了。
可能是我现在的反应和以前差得太多了,柳静茹跟在我身后上了楼,语气里带着点委屈:“你不是在大学里出了名的不跟女生乱来吗?刚才那个女人到底是谁?还能坐得上迈巴赫?”
到了出租房门口,我有点烦了:“不信就算了,你爱怎么想怎么想。”
她以前撒谎骗我的时候,也是这个调调。
至于不跟女生乱来,说实话,我在学校也算长得还行,追我的女生也不少。
但我那时候心里只有她,就自觉跟所有女生都保持着距离。
柳静茹沉默了很久。
可能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硬气,她还没反应过来。
我都做好了她要发火的准备,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没说。
我也不想理她,自己用指纹开了锁,进屋。
冰箱里有我新买的海鲜,我拿出来,在厨房里开始清洗。
本来不是给她买的,但她显然是误会了,从背后一下子抱住了我:“宏海,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。”
她又在我背上蹭了蹭,声音软了下来:“你别做饭了,今晚我有个朋友在火锅店过生日,你是我男朋友,陪我一起去好不好?”
我不想去,只回了两个字:“没空。”
她抓着我衣服的手一下子攥紧了,故意想让我吃醋:“安策也去。”
我说:“哦,那祝你们玩得开心。”
她猛地松开了手,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接着门“砰”的一声被打开,又“砰”的一声被关上。
我回头看了一眼,客厅里已经没人了。
她主动给我台阶下,我没接。
她肯定是气坏了。
不过这一次,我没有追出去。
以前,他们俩总是一起参加各种聚会,我总觉得是安策那个人没有分寸感。
现在我才想明白,什么分寸感,他们俩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打着青梅竹马的旗号,方便不清不楚地搅和在一起罢了。
越想,越觉得自己以前活得像个笑话。
好在,现在都过去了。
我以为,被我这么冷着,以柳静茹那种大小姐的脾气,肯定不会再来找我了。
没想到三天后,她竟然主动给我打了电话。
声音听起来弱弱的:“宏海,我刚在医院体检完,抽了好多血,头有点晕,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?”
她身体一直不好,以前跟着她那些朋友到处应酬,酒喝多了,落下了一身的小毛病,需要定期去医院。
要是换了以前,根本不用她说,我都会主动陪她去检查。
现在,我看了看手边秘书刚泡好的咖啡,热气正袅袅升起。我敷衍地说了句:“我忙,你让安策去接你吧,反正他不是最喜欢黏着你吗?”
说完,不等她回答,我就直接挂了电话,端起咖啡喝了一口。
柳静茹那个人,向来把自己看得很高。被我这么接二连三地拒绝,她应该不会再自讨没趣了。
以前每次柳静茹不理我,我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,吃不下睡不着,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让她消气。
现在轮到我冷着她了。
原来这就是冷落别人的感觉。
好像……也没什么特别的。真不知道柳静茹以前怎么那么喜欢玩这一套。
下午,我回到出租屋。
没想到柳静茹竟然坐在客厅里,看样子,是在等我主动跟她说话。
我还是没那个意思,绕过她准备回卧室拿点东西。
她却一下子站起来,抓住了我的袖子:“体检我没让安策去,是我爸妈陪我去的。”
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想听。因为我已经不在乎,没有我的时候,她到底是跟谁在一起了。
可她又走到我面前,难得地放低了姿态:“我爸妈好久没见你了,想跟你一起吃个饭,好不好?你那个小工作室也没什么前途,我已经求我爸,把你安排进我们家公司了,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,我们也能有个更好的将来。”
看吧,她就是被我宠坏了,从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。
我都跟她说过多少遍了,我不需要她给我安排工作。
更何况,她这种讨好的话里,都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施舍味道。
她看不起我,她爸妈也一样。
很久之前见过一次,她爸妈就很不喜欢我。
我当时就跟他们明说了,我对他们家的钱没兴趣,可他们从来不信。
也好,或许当着她爸妈的面,把我们已经分手的事说清楚,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。
于是我答应了:“好,那就去吧。”
见我答应了,她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。
晚上七点,我坐上了她的车。
她主动找话说:“我爸妈在公司里位置高,说话不好听,你多担待一点。我好不容易才求他们在公司给你弄了个位置,你就当是为了我,忍一忍。”
我没什么兴趣听,加上这段时间工作强度大,人很累,干脆就在副驾驶上睡着了。
到了地方,耳边传来她带着火气的声音:“李宏海!”
我睁开眼,看到她一张脸拉得老长。
但我没哄她,反正马上就要撕破脸了,没必要再热脸贴冷屁股。
下了车,我和她并肩走到餐厅门口。
柳静茹浑身还散发着一股“我很不爽”的气息。
餐厅的自动门一开,安策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,一把挤开我,抱住了柳静茹。
“傻静茹,你让我来,结果自己还迟到,罚你亲我一下!”
安策刚亲下去,柳静茹就愣住了,她急忙看向我,然后一把推开安策,慌张地解释:“你瞎亲什么呢?”
“宏海,你别听他胡说,我没叫他来!”
我笑了笑,说:“没事,你们从小一起长大,感情好,他来了你肯定开心,叔叔阿姨看见了也高兴。”
安策被推到一边,有点委屈地看着柳梦のこ:“可叔叔阿姨跟我说,是你让我来的啊。”
他转过头,好像才发现我似的,笑着说:“李宏海,我刚跟静茹开玩笑呢。她以前约会老是打扮半天,我就用这招罚她,你不会介意吧?”
柳静茹也紧张地看着我,刚想开口。
我却很平静:“不介意,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,不用管我。不是说要吃饭吗?走吧。”说完,我一个人先进了餐厅。
安策被我这反应搞得有点懵,没再继续挑事。
柳静茹黑着脸,也跟了进来。
一进包间,柳静茹的爸妈就迎了上来:“静茹,安策,你们可算来了,我们都等半天了,点了些你们爱吃的菜。”
柳静茹走上前去跟爸妈说话,安策也嬉皮笑脸地在一旁讨好。
他们四个人有说有笑,热热闹闹的,只有我,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晾在一边。
我也不在乎,心里平静得很。
反正上次见面,我也是这么被晾着的。
大家坐下后,菜一道道地上来了。
“李宏海,你今天运气不错啊,沾了静茹的光,能吃上这种海鲜大餐。待会儿吃相别太难看,影响我们胃口。”
安策又开始找茬,他夹起一只大虾腿,在我面前晃了晃。
“这澳洲大虾,一只就三千多,够你打十份工的钱了吧?”
我知道,时机到了,正准备开口说分手。
谁知道柳静茹却瞪了安策一眼:“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?”
她又主动给她爸夹了块鱼肉:“爸,宏海进咱们公司的事,您考虑得怎么样了?他能力虽然一般,但人肯干活,进了公司好好做,不会给您添麻烦的。”
柳父突然“啪”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:“我不同意!他就是倒插门我也不要!我柳家不养没用的东西!”
“就是!静茹啊,你以后是要接管柳家几千万家产的,这么个废物只会拖你后腿,你可要想清楚了。”
安策在一旁添油加醋,高兴得不得了。
柳母也一脸鄙夷地看着我,话说得很难听:“你是不是把我女儿当摇钱树了?你这种臭小子我见多了,赶紧滚远点!”
她又转过头,苦口婆心地劝柳静茹:“静茹,我就说他跟你在一起没安好心,你怎么就不信呢?安策才是妈心里最好的女婿人选,你们两家情况差不多,知根知底的,多好啊。”
“妈!你胡说什么——”
柳静茹打断了她,脸色很难看。
她难得为我说句话,但我心里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。
我站了起来,带着点嘲讽看着他们:“本来以为就是吃顿饭,没想到还能看你们演这么一出大戏,真是精彩。”
“我虽然没你们有钱,但请客吃饭的钱还是有的。”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,拍在桌上,“今天的饭我请了,多出来的,就当是给你们的演出费。”
说完,我不再看他们是惊讶还是愤怒的表情,大步走了出去。
餐厅门口,我正准备打车走。
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,柳静茹跑过来拉住了我:“我开车送你回去。”
我本以为她是来安慰我的,谁知道她刚把我拉到停车场,语气就变了,带着点责备:“你以前跟我出来,又不是没听过难听的话,这次在我爸妈面前怎么就忍不住了?”
“招呼都不打就走,多没礼貌?还说那种话气我爸妈,他们只会对你印象更差!”
原来她也知道,我以前陪她见那些朋友的时候,他们的话有多难听啊?
可她当时是怎么说的?
【他们就是开个玩笑,你别往心里去,当没听见就行了。】
怎么现在我还没怎么着呢,她就受不了了?
难道就我一个人活该被说?
我推开她,跟她拉开距离:“我累了。”
她刚拉开的车门,听见我这话,又“砰”地一声狠狠关上,声音大得旁边一排电动车都叫了起来。
她又上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腕:“李宏海你到底怎么了?你是不是被人换了魂了?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跟以前完全不一样!”
我看着她,夜色里,她还是那么漂亮。
但我对她,真的没感觉了。
“我们分手吧,柳静茹。”
我对她的那点喜欢,早就被她和她身边那些人,一点一点地给磨没了。
柳静茹积压了半天的火气终于爆发了,声音尖得刺耳——
“我是大小姐,你是个穷学生,你本来就应该宠着我!我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,你还想怎么样?”
她喊完,气得嘴唇都在发抖,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。
我也烦透了。
我不明白,我都主动提分手了,她为什么反而摆出一副不想分的样子。
我想起以前吵架,她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: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我决定跟她把话说清楚:“柳静茹,我不是你,不会拿分手当气话。我是认真的。”
她突然有点慌,但脸上还是带着怒气:“我不想跟你废话!你不坐我的车,就算了!”
说完,她跳上车,一脚油门,车子飞快地开走了。
我不明白,她为什么走得那么急。
是在害怕吗?
也许,当那些伤人的话真的对准她自己的时候,她才明白有多疼吧。
之后的一个月,柳静茹没再回过出租屋,也没联系我。
我更不可能主动联系她,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论文和工作上。
没有她三天两头地折腾,也不用围着她转,我的论文很快就顺利通过了。
与此同时,公司做的游戏在全球市场上越来越火,无数投资商都看好我们即将推出的第二款游戏,纷纷找上门来想谈合作。
这其中,就有柳静茹家。
我拒绝了。
秘书知道了,好奇地开我玩笑:“听说您把柳家的合作给拒了,就不怕您女朋友柳大小姐生气吗?”
我没理她。
但我没想到,会在公司楼下碰到柳静茹。
她跟安策在一起。
他们俩总是黏在一起,我一点也不奇怪。
安策看到我和秘书,先是愣了一下,然后立刻凑到柳静茹耳边,笑着说:“我就说李宏海最近怎么对你那么冷淡,原来是在外面有人了啊。”
“又是她!”柳静茹显然还记得我的秘书,但她根本不听解释,直接认定,“李宏海,你背着我多久了?”
那语气,笃定得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。
我没说话,秘书也吓得不敢吭声。
虽然已经分手了,但我也不想被人泼这种脏水,就回了一句:“我在这里上班,她是我同事。”
安策嗤笑一声,又开始羞辱我:“玄游科技现在可是海城最牛的公司之一,招人都是从顶尖大学里挑最好的,你这种只会到处打工的穷鬼也能进去?”
“如果我就是靠自己本事进去的呢?”我的眼神冷了下来。
“本事?”安策的眼神在我跟秘书之间来回打量,话说得特别难听,“你该不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,想走后门吧?”
我懒得再跟他废话,转身刷卡进了大门。
秘书跟在我身后。
闸机外面,柳静茹突然用冰冷的声音喊我:“李宏海,你现在就从那儿出来,我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”
我头也没回,心已经冷透了。
她急促的高跟鞋声传来,听得出来她气坏了:“你要是再不听话,我们就真的完了!”
我转过身。
看着她,她的眼神里还是带着那种大小姐天生的高傲。
她总是这样,只要一不顺心,就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威胁我,拿捏我,就因为我曾经那么喜欢她。
但现在,我只是简单地回了一个字:“行。”
我走进电梯,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在我心里,我们的关系,早在她家那顿饭之后就结束了。只是柳静茹不愿意承认,她失去了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跟屁虫。
现在,我不再爱她了,能彻底分手,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。
电梯门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视线。秘书终于忍不住,扑哧一声笑了出来:“真是一场好戏,柳大小姐竟然还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?”
“我真想看看,要是他们知道你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,会是什么表情。”
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。
“工作时间,不许讨论老板的私事。”
秘书立刻收起笑容,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:“说起来,柳小姐和她旁边那位先生,今天其实是预约来见您的。”
“您之前拒绝了和柳家的合作,柳小姐这次是带着方案,想再争取一次。”
“不见。”
柳家在海城虽然也算有头有脸,但还算不上最顶尖的。
玄游科技的合作伙伴,有的是更好的选择。
之后,我就没再管柳静茹的事。
听说她和安策连大门都没进来,离开的时候,脸色难看得要命。
接下来的一周,我忙得昏天黑地,一边要盯着新游戏的进度,一边要跟各路投资人周旋。
自然没时间,也没心思再去想柳静茹。
毕竟,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。
因为毕业答辩,我最后一次回了学校。
走在校园里,总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:“看,他就是那个缠着校花柳静茹的李宏海,听说已经被甩了。”
“一个舔狗,跟室友开了个什么破工作室,还买假戒指骗白富美,这种想吃软饭的男人,活该被甩。”
“现在校花跟她那个青梅竹马都订婚了,他该不会是不死心,跑来求复合的吧?”
我知道这些话背后,少不了柳静茹的“功劳”,但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答辩结束,我整理好东西,离开了这所待了四年的学校。
出租屋里的东西也叫了搬家公司,该留的留,该扔的扔。
我和柳静茹之间,就这样彻底断了。
半个月后,我以公司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宴会,邀请了海城各界的头面人物,想从中挑选新游戏的合作伙伴。
为了表示尊重,我难得地收拾了一下自己,从头到脚都换了新的,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,穿了身专门定制的西装。
出门的时候,造型师还在开玩笑:“吕总,您平时看着像个清纯大学生,这么一打扮,简直帅得让人走不动道。”
我没把这种奉承话放在心上,直到我在宴会厅门口,碰见了柳静茹他们一行人。
柳静茹看到我的时候,明显愣了一下。
倒是她旁边的安策,一脸嫉妒地嚷嚷起来:“李宏海!你穿得跟只花孔雀似的,不会是想混进宴会厅,傍个富婆吧?”
柳静茹的闺蜜也捂着嘴笑:“被我们静茹甩了,软饭吃不成了,就想赶紧找下家?可惜啊,你今天来错地方了。”
“今天的宴会可是大名鼎鼎的玄游科技办的,来的都是海城的名人,你这种小角色,门都进不去。”
安策又接着说:“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,一个孤儿,从小在村里要饭长大的,他懂什么叫身份吗?”
我的脸色沉了下来。我吃百家饭长大的事,只跟柳静茹一个人说过,她竟然连这种事都告诉了安策。
而柳静茹,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,一句话都没说。
我也懒得解释,当着他们的面,直接走进了宴会大厅。
我能进去,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打脸。
宴会厅里金碧辉煌。
因为我平时不怎么露面,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我。
一进去,就听见周围有人在小声议论。
“玄游科技那个神秘的老板今天终于要露面了?他公司现在火成那样,要是能搭上关系,咱们跟在后面喝口汤,挣几个亿都不是问题。”
“听说那个老板年轻又帅,我得替我家闺女好好物色物色。”
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妇里,柳静茹她妈的声音最大:“我女儿静茹,海城大学的校花,人又漂亮又聪明,跟玄游科技的老总那才叫般配。”
我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这声笑引得她们都回过头来。
柳静茹她妈自然也看见了我,脸色一变,几步冲过来,粗鲁地抓住我的胳膊,把我拽到没人的角落。
她趾高气昂地警告我:“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又来缠着我女儿?我告诉你,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好事,我让你在海城混不下去!”
她又大声喊:“保安呢?还不赶紧把这个穷酸鬼给我赶出去!”
柳静茹这时候也走了过来。
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深V长裙,身材衬得特别好,那张漂亮的脸蛋,引得周围不少男人都往她身上瞟。
我刚看过去,柳静茹她妈就狠狠瞪了我一眼,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:“你要是还想在海城待下去,就别再打我女儿的主意!”
她甩开我,又满脸堆笑地迎上柳静茹:“哎哟,我的宝贝女儿,你今天可真漂亮,玄游科技的老总见了你,魂儿都得被你勾走!”
安策跟在后面,端着杯酒,一脸嘲讽地看着我:“阿姨您别管他,他估计是勾搭上哪个有钱的老女人了,不然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进得来。”
“就他这样的,给我们静茹提鞋都嫌脏。”
我冷笑一声:“柳阿姨说的是只有玄游科技的老总才配得上柳静茹,又没说你配得上,你在这儿得意什么?”
安策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柳静茹呵斥我:“够了!李宏海!我之前给你台阶你不下,非要跑到这儿来丢我的脸是不是?”
“可惜已经晚了,我现在是你高攀不起的人!”
“哟,我倒是不知道,你们这儿这么热闹啊。”
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,从门口走了进来,气场很强。周围的人看见他,都恭恭敬敬地上去打招呼。
“那不是林家那位大佬林方鹏吗?他不是早就退隐了吗,怎么今天也来了?”
“听说林老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玄游科技那位吕总,说他是未来的首富!两个人关系好得很,跟亲兄弟似的。”
林方鹏没理会那些人,径直走到我旁边,笑着说:“你女朋友就是这位柳静茹?”
我还没说话,柳静茹她妈就急着否认:“林老爷子,您可千万别听这穷小子胡说!我女儿金贵着呢,只有玄游科技老总那样的青年才俊才配得上她!”
“她才没跟这种穷鬼谈过恋爱!”
安策也跟着起哄:“就是,这小子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想吃软饭,整天缠着静茹,恶心死了!”
“李宏海你还不快滚,别在这儿脏了林老爷子的眼!”
林方鹏眯了眯眼,没说话。
我看着他们,就像在看几个上蹿下跳的小丑,觉得特别可笑。
柳静茹扫了我一眼,什么都没解释,默认了她妈和安策的话。
林方鹏的眼神变得很深,他看着柳静茹,问:“他们说的是真的吗?你面前这位李宏海,是倒贴你?你只看得上玄游科技的老总?”
柳静茹微微一笑,摆出她最迷人的姿态:“是的,我……”
她话还没说完,林方鹏突然冷笑一声,声音洪亮地呵斥道:“虚伪!可笑!”
全场瞬间安静下来。
在柳静茹惨白的脸色中,林方鹏揽住我的肩膀,对着所有人高声宣布——
“你们嘴里这个穷小子,就是大名鼎鼎的玄游科技的老板,是今天这场宴会的主人!是你们一个个腆着脸想巴结的人!”
林方鹏一句话,让所有人都傻眼了。
柳静茹的嘴唇抖了抖:“什……什么?”
我没理她,跟林方鹏点了点头,然后走上了台。
“欢迎各位来参加玄游科技的宴会,我是公司的创始人,李宏海。”
简单说了几句,我从台上下来,周围立刻围上了一大群人:“吕总,幸会幸会,没想到您这么年轻!”
“吕总,这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方案,您有空一定看看……”
“吕总,您现在还是单身吧?我女儿也单身,要不改天认识一下?”
那一刻,我好像成了全世界的中心。
在人群外面,柳静茹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她妈却像疯了一样冲过来,想抓我的手:“你怎么可能是老板!你一个穷光蛋怎么可能翻身?”
她还冲着周围的人大喊大叫:“你们都疯了吗!你们在捧一个农村来的泥腿子!”
旁边一个贵妇实在看不下去了:“往上数三代,谁家不是农村出来的?你在这儿搞什么身份歧视?”
安策吓得浑身发抖,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,转身就想溜。
几个跟他同龄的富二代拦住他,嘲笑道:“你家不是也想跟玄游科技合作吗?你当着人家老板的面骂他,你家这下可惨了。”
柳静茹眼睛里含着泪,一步步向我走过来,好像想抓住我解释什么。
但我直接叫来了保安:“把他们几个,都给我请出去!”
于是,柳静茹,连同她妈,她闺蜜,还有安策,全都被保安架着赶出了宴会厅。
宴会结束后,我来到地下停车场。
秘书去帮我开车,我一个人站在那儿,看见一只小猫从车底下钻出来,就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。
一个影子投射在地上,伴随着高跟鞋“嗒、嗒”的声音。
“李宏海,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柳静茹的声音在发抖,像是在质问我。
小猫被吓跑了,我站起来,冷冷地看着她:“你觉得,我没告诉过你吗?”
她好像想起了什么,有点心虚,但还是攥紧了拳头,嘴硬道:“是你自己当初追我的时候说的,说你在农村长大,爸妈都去世了。”
一想到她把这些事都当成笑话一样告诉安策,我的眼神更冷了:“所以呢?我农村出身,就不能当老板了?”
柳静茹怕了,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,但她不敢承认。
她走上前来,想讨好我:“宏海,是我的错,你原谅我好不好?我们毕竟在一起三年了,你不会就这么不要我了吧?”
停车场的灯光打在她脸上,她还是那么漂亮,甚至此刻还带着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脆弱和悲伤。
但我心里,已经硬得像块石头了。
“我问你,你跟安策,到底是什么关系?”
她心虚地低下头:“我们……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,没什么的。”
我冷笑:“如果我也有个青梅竹马,在你跟我约会的时候,跑去陪她;当着你的面,给她挑香水这种私密的礼物;还私底下跟她约定,毕业就结婚。你会怎么想?”
柳静茹猛地抬起头,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:“宏海,你别说了,我知道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我是真心想跟你结婚的,你不要扔下我,好不好?我爸妈现在知道你是玄游科技的老板了,他们这次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。”
车灯一闪,是秘书把我的迈巴赫开了过来。
我迈步向车走去,柳静茹却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,不肯放手。
一滴眼泪从她长长的睫毛上掉了下来。
“我们……还有可能吗?”
我回头看着她,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。
“不可能了。以后,我们各走各的路吧。”
说完,我用力甩开了她的手,上了车。
我坐在副驾驶,秘书发动了车子。
车开出停车场,柳静茹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点。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,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。
秘书一边开车,一边跟我开玩笑:“好多贵妇都托我,想让我帮您安排相亲,我哪有那本事啊?还是得问问吕总您的意思。”
我心里有点烦。
“我没那心情。”
刚结束一段糟糕的感情,又正好是毕业季,公司一大堆事等着我,现在真不是谈恋爱的时候。
秘书却转了转眼珠,好像在想什么鬼主意。
龙鑫别墅。
这是我新买的房子。大学时候买的游戏机、投影仪什么的都搬过来了,至于那些跟柳静茹有关的东西,早就被我找人扔得一干二净。
我走进屋,回头对秘书说:“你回去吧。”
秘书的脸有点红:“不用我送您上楼吗?”
二楼是我的卧室,里面有个很大的浴缸。
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,脸色冷了下来:“你有点过界了。”
秘书吓了一跳,赶紧低下头,灰溜溜地走了。
我走到二楼,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,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。想到刚才秘书的话,心里还是有点烦。
女人么?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,当然会有想法。
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。
要是随便跟女人乱来,那是作践自己的身体,搞不好还会惹上病。
我只愿意跟我真心喜欢的女人,做那种事。
我打开投影仪,放了一部我最喜欢的电影。
不知不觉泡了很久,手机响了。
我拿起来一看,接通了电话:“鸣真,怎么了?”
陈鸣真就是跟我一起开公司的那个室友。他脑子好用,我主要负责技术,他就负责市场和游戏剧情这些。
他性子比较内向,不爱跟人打交道。以前我围着柳静茹转的时候,都是他硬着头皮帮我顶着公司里的事。
所以现在他找我,只要我能帮得上,肯定没二话。
电话那头,陈鸣真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:“家里人逼我去相亲,我现在不想结婚,你能不能帮帮我?”
我想了想,他就是个标准的游戏宅,虽然现在当了老板,但骨子里还是那样,对跟女人打交道这种事,估计是真没兴趣。
我说:“行,你说吧,要我怎么帮你?”
下一秒,他说的话让我愣住了。
“吕哥,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了,你能不能……替我去?”
我心里有点哭笑不得。
宴会刚结束,一群贵妇抢着要把女儿介绍给我,我都给推了。
现在我兄弟又让我去替他相亲。
我只好跟他说实话:“我在宴会上露过脸了,现在这个圈子里的人估计都认识我了。我要是替你去,这事儿肯定马上就传开了,到时候更麻烦。”
陈鸣真虽然有点失望,但还是挺理解的:“那行吧。反正我已经加了那个叫安云烟的女孩微信了,我跟她说一声去不了,她应该能明白。”
“吕哥,那没事我先挂了,明天公司见。”
他正要挂电话,我突然喊住了他。
“等等。”
电话那头的陈鸣真愣了一下:“怎么了,吕哥?”
“你刚才说,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?”我的记忆像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,一些很久以前的画面浮了上来。
“安云烟啊。”陈鸣真回答。
我揉了揉太阳穴,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。那时候我还在村里上小学,我记得,也有一个皮肤白白净净的女孩。
“我替你去。”
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,我都要去见一见。
那天出门,我特意没开那辆迈巴赫,只开了一辆五十来万的车。
到了陈鸣真说的相亲地点,我差点惊掉了下巴。
竟然是家沙县小吃!
一个皮肤雪白的女孩正站在店门口,个子高高的,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,风一吹,裙摆轻轻飘动。
她只化了很淡的妆,但看起来清新干净,比电视上那些明星还好看。
我走上前,试探着问:“你是……安云烟?”
她抬起头看着我,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扇了扇。
“嗯,是我。”
我不知道陈鸣真跟她说了没有,还是决定再解释一遍。
“我不是陈鸣真,我是他朋友,我叫吕……”
“李宏海。”安云烟的声音清清亮亮的,像山泉水一样淌进我心里。她冲我笑了笑:“你不用紧张,我也不是真来相亲的,就是我爸非让我来,应付一下任务。”
她的一举一动都特别自然,一点也不做作。
我看着她,一时间竟然有点看呆了。
然后,我就跟着这么一个仙女似的姑娘,走进了这家沙县小吃。店里几个光着膀子吃饭的大哥,都抬起头,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们。
我坐下来,看着墙上的菜单,一排排的全是十五块钱的套餐,最贵的也没超过二十。
我问她:“那我给你点个最贵的?”
安云烟笑了:“好啊,那我要吃黄焖排骨饭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我想起来,很久以前,那时候大家都穷,很少能吃到肉。只有一个叫安云烟的女孩,她家人每天给她送的饭盒里,总是有排骨。
我从小没爸没妈,跟着亲戚过日子,他们对我不好,有时候故意不给我饭吃。
我记得有一次,我饿得头晕眼花地去上学,觉得自己快要死在教室里了。是她把自己的饭盒推过来,不顾老师还在上课,一口一口地喂我吃。
从那以后,每天中午,她都会分一半饭给我。我才没在那个夏天饿死。
现在想想,真是不可思议,这个年代怎么还会有孩子差点饿死?
可我那时候,就是过得那么苦。
后来上了初中,安云烟转学走了,我们就再也没见过。
我在菜单“黄焖排骨饭”后面的格子里,写了个“2”。
“好,那我也吃这个。”
她突然愣了一下,好像想起了什么。
“真奇怪,我总觉得,以前我好像也跟谁像现在这样,坐在一起吃排骨。那个地方……也很破。”
我捏着笔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:“是在安平村吗?”
那是我小时候待的那个村子。
安云烟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:“对不起啊,以前的好多事,我都忘了。”
我心里一惊:“什么?”
她带着点苦涩笑了笑:“我出过一次车祸,把小学到高中的事,忘得差不多了。”
我明白了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吃完饭从沙县小吃出来,我有点不好意思:“下次我请你去好一点的餐厅吧。”
安云烟笑了笑:“不用啊,山珍海味我也吃腻了。我爸每个月给我好多零花钱,你能想到的好吃的,我基本都吃过了。”
我心想,既然她爸这么有钱,那小时候应该不会让她去我们那个穷村子上学吧。
看来,我小时候的那个同桌安云烟,和眼前这个大小姐安云烟,应该只是重名而已。
突然,一辆豪车在我们旁边停下。
车窗摇下来,里面的人探出头:“哎,这不是吕总吗!”
他立刻下了车,热情地跟我握手:“吕总,您最近可真忙啊,约您都约不上,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!”
他太太也跟着下了车,先是笑着跟我套近乎:“吕总,您最近有空吗?我安排我女儿跟您见个面?”
然后她又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安云烟:“这哪家的小姑娘啊?长得也一般嘛,还没我女儿好看呢。”
我心里一下子就冷了。安云烟的美,是那种干净纯粹的美,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,就算是柳静茹站在她旁边,也得被比下去。
这个女人为了把她女儿介绍给我,就这么踩低安云烟,也太没品了。
也许是因为她跟我小学同桌同名,我下意识地就想护着她:“她是我朋友,麻烦您说话客气点。”
那个贵妇立刻白了脸,低下头:“对不起啊吕总,是我不会说话,您别介意。”
安云烟只是好奇地看着我,没说话。
跟那两个人敷衍了几句,我决定开车送安云烟回家。
夕阳的光把车里照得暖洋洋的。安云烟坐在副驾驶,歪着头看我:“你不会是想对我做什么吧?”
我耳根子有点发热,但脸上还是装得很镇定:“我没别的意思,你要是不信,我帮你叫车,或者让你家司机来接你。”
安云烟捂着嘴,眼睛笑得弯弯的。
我知道,她是在逗我玩。
送完安云烟,我也回了家。
打开电脑,开始处理邮件。
不知不觉忙了三个小时,才拿起手机看消息。
是陈鸣真发来的:“今天相亲感觉怎么样?”
我回他:“安云烟挺好看的,你不去可惜了。”
陈鸣真发了个摇头的表情包:“我真没兴趣。虽然也到年纪了,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在家打游戏看书。哦对了,新游戏的世界观设定发你了,你看看。”
我点开文件扫了一眼:“这方面我信你,你市场感觉比我好。对了,这次的原画师一定要找个厉害的,不能像上次那么糙了,要更专业,更精致。”
陈鸣真很自信:“放心,画师圈子我熟,早就关注好几个了,保证给你找个最合适的,准时交稿。”
之后的一个月,我一边忙工作,一边时不时地就看看手机。
虽然跟安云烟加了好友,但我们俩谁也没给谁发过消息。
我知道我一个大男人,对人家有好感,就该主动点。
可万一,人家对我根本没那个意思呢?
这天,一个客户邀请我去参加一个画展。
他一路都在拍我马屁,还问我喜欢哪幅画,他买下来送我。
突然,我看见了一幅画。
画上,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手牵着手,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麦田里,看着远方。
那个客户立刻就明白了:“吕总您喜欢这个?我这就把它买下来!”
画廊的经理很快走了过来,一脸为难:“不好意思先生,这幅画的作者说了,只展不卖。您要不看看别的?”
客户偷偷看了我一眼,见我还在盯着那幅画看,立刻就拉下脸,对经理说:“你把那个画家的联系方式给我,我出三百万!这钱都够买套房了,还搞不定一幅画?”
他这是铁了心要讨好我。
我也不想为难人家经理,就对客户说:“算了,欣赏一下就行了,没必要非得弄到手。”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个像泉水一样清澈干净的女声:“喜欢是想占有,但爱是克制。”
我一转身,看见迎面走来的,竟然是安云烟!
她今天穿了件温柔的粉色挂脖长裙,露出漂亮的肩膀和锁骨。
头发上还绑了个粉色的蝴蝶结,笑起来特别好看。
那个客户也看呆了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然后他转向我,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。
“难道这位是吕总您失散多年的妹妹?!”
我和安云烟都愣住了。
还是安云烟先反应过来,走上前解释说:“不是的,我只是李宏海的朋友。”
客户这才恍然大悟,尴尬地直搓手:“原来是这样,原来是这样。”
我看着安云烟,不知道是天热还是她涂了腮红,脸颊红扑扑的。
“出来玩吗?”我问她。
安云烟先是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:“算是吧,也不完全是。”
她指了指旁边那幅画着男孩女孩和麦田的画:“我路过这里,想起来我的画在这儿展出,就进来看看。”
原来,我刚才看得出神的那幅画,就是安云烟画的。
那个客户更尴尬了,毕竟他刚才还叫嚣着要花钱买画家的联系方式。
后来,客户大概也觉得再待下去不合适,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走了。
我跟安云烟一起看画,她给我介绍她的作品,不光有油画,还有水彩、素描,甚至还有几张游戏风格的原画,水平非常高。
我突然想起陈鸣真说要找画师的事,就问她:“你现在是在家自己画画吗?”
安云烟点头:“对啊,不过我正准备找份工作。我不想去我爸公司上班,太没意思了。”
我正想说要不来我们公司试试,我们是做游戏的,年轻人多,氛围肯定比她爸的公司好。
她却突然看了眼手机时间:“哎呀,我还有一个小时要去餐厅,打车过去得半小时呢,我得先走了。”
我看着她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:“你要去见谁?”
安云烟笑了:“去见陈鸣真。”
我愣住了:“陈鸣真?”
她点头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找我干嘛,不过我还是好好打扮了一下。我的造型师说,见男人,不管是什么目的,都得穿得漂亮点。”
她又很认真地看着我:“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?”
我攥紧了手,说:“很好看。”
但我心里一直在想,陈鸣真不是说他对相亲没兴趣吗?怎么又把安云烟约出来了?
难道是听我说安云烟很漂亮,他就改主意了?
我不想这么想,我跟陈鸣真当了四年室友,又一起开公司,我了解他不是那种人,肯定不会挖我墙脚。
我提议:“我开车送你过去吧。”
安云烟答应了:“好啊。”
于是她上了我的车。
我开着导航,把她送到了目的地。
下车后,陈鸣真看见我,也很惊讶:“吕哥?”
安云烟看看他,又看看我:“要不,我先走,让你们俩聊?”
她一脸真诚,好像真的想给我们这两个好兄弟留点私人空间。
我清了清嗓子,看向陈鸣真:“我就是顺路送安云烟过来,你们聊……”
陈鸣真突然一拍脑门:“吕哥你真聪明!我就说嘛,我们一开始就应该三个人一起聊!”
我和安云烟都有点懵:“什么?”
陈鸣真从手机里调出份文件:“就是这个新游戏的世界观,我想请安云烟来当我们的专属画师。”
安云烟很疑惑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的?”
陈鸣真一脸得意:“你常用的那个约稿平台,创始人我认识。我直接要来了所有画师的实名资料,发现我最欣赏的那个画师就是你,就想着约你出来聊聊。”
安云烟松了口气: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
她笑了笑:“你早说嘛,要是为了工作,我就不用穿得跟要去相亲一样了。”
陈鸣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:“什么?你以为这是相亲?吕哥喜欢你,我可从来不干挖兄弟墙角的事。”
一瞬间,空气都安静了。
我拼命给陈鸣真使眼色,我自己憋了那么久都没说出口的话,怎么就让他这么轻易地给捅破了?
安云烟看着我,眨了眨眼睛:“真的吗?你喜欢我?”
夕阳的余晖照在她清澈的眼睛里,亮晶晶的。
我有点不好意思:“第一次见面就喜欢,会不会……太快了?”
安云烟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,没再说话。
在餐厅聊完新游戏的想法,安云烟也同意来我们公司当全职画师了。
回去的路上,天已经黑了。路灯下,我和她走在江边的大桥上。
不时有路过的人朝我们看,我知道,肯定是因为安云烟太漂亮了。
她的个子刚刚好,在女生里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。
至于我,虽然有一米八几,但人很瘦。以前柳静茹老是嫌我没肌肉,我也去健身房练过,但好像没什么用,我怀疑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留下的后遗症。
我偷偷看了一眼安云烟,她的侧脸,鼻子很高,鼻头又有点圆圆的,像个洋娃娃。
“看我干什么?”
她突然转过头来看我。
我心跳快了两下,赶紧把头转回去看着前面:“没什么。”
她突然停下脚步,我也只好跟着停下来。
“你这么年轻,开了这么大的公司,挣了那么多钱,一定很厉害吧?”
安云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,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。
“嗯……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。”这是句客套话,其实我从大一开始,编程就比别人厉害很多,对游戏市场也有自己的理解。
她看着江面,晚风吹起她柔软的头发:“那你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。”
我突然有点手足无措:“没有。”
但一想到宴会上那些想把女儿塞给我的贵妇,我又沉默了。
安云烟看着我,笑了笑:“对不起,我不该问这个的,其实我心里也知道答案。”
说完,她又继续往前走了。
我跟在后面,有点搞不懂她什么意思。
虽然我事业上还行,但在感情方面,我就是个白痴。
跟柳静茹那段恋爱,给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。
我和安云烟并肩走着,试探着开口:“你是……想要我给你送礼物吗?”
如果安云烟也跟柳静茹一样,需要靠礼物来哄,我可能会有点失望。
但她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:“什么?送礼物?”
“嗯,你们女孩子,不都是喜欢男生送礼物吗?”我直截了当地说。
安云烟突然很生气地看着我:“没想到你是这么想我的!”
说完,她加快脚步,大步朝前走去,再也没理我。
我下意识地想跟上去,脚步却乱了套。
我试着喊她的名字,又随便扯了些有的没的,可她就像没听见,嘴巴抿得紧紧的,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。
第二天踏进办公室的时候,我感觉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。
脑袋里像塞了团湿棉花,又沉又闷。
我的下属几乎是小跑着冲到我桌前,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,声音都高了八度:“吕总,天大的好消息!咱们这个月,全世界的进账加起来,已经冲破三百亿了!”
我向后倒进椅子里,皮质的靠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我抬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知道了,做得不错,大家继续努力。”
三百亿,这个数字听起来真遥远,一点也碰不到我的心里。
下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小心翼翼地问:“吕总,您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?这可是天大的业绩啊,别人拼好几年都摸不到这个边儿呢。”
我摆了摆手:“你先出去吧,让我想点事。”
门关上后,整个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,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嗡声。
没多久,秘书端着咖啡敲门进来。
自从上次那个女秘书的事之后,我就烦透了那些弯弯绕绕,特意换了个干脆利落的男秘书。
我看着他把杯子放下,突然问:“你有女朋友吗?”
他明显愣住了,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:“有,吕总。”
我靠在椅背上,看着天花板问:“要是你女朋友不高兴了,你都怎么哄?”
他想都没想就回答:“送包,送口红呗,女孩子都喜欢这些。”
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:“换个法子,要是不送东西呢?”
他表情有点为难,抓了抓后脑勺:“那……请她吃顿好的?陪她逛一天街?或者……在床上好好表现一下?”
我挥了挥手,示意他可以走了。
咖啡的香气飘在空气里,可我想要的答案,一个都没捞着。
快到中午的时候,我心里烦得不行,干脆起身去了员工区溜达。
一路上,员工们看到我都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打招呼:“吕总好!”
等我走远了,身后就传来压得低低的议论声。
“老板怎么突然下来了?”
“不知道啊,该不会是谁捅了篓子,他亲自下来抓人吧?”
我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,一下就锁定了安云烟。
她今天第一天来上班,工位靠着窗,能看到外面的天空。
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,白衬衫和职业套裙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“李宏海?哦,不对,我该叫您吕总才对。”
她看到我,马上站了起来,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,好像昨天晚上那些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。
我走到她工位旁边,声音压得很低:“昨天的事,你不气了?”
她冲我俏皮地眨了下眼睛:“您是我的顶头上司,我哪敢跟您置气啊。”
我分不清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。
是还在开玩笑,还是已经客气地跟我划清了界限。
我看着她说:“这栋楼的顶层有个阳光花房,能进去的人不多,中午这会儿应该没人,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坐坐?”
安云烟歪着头想了想,干脆地答应了:“好啊。”
她顺手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:“正好,我脑子里空空的,上去看看花花草草,说不定能找到点画画的感觉。”
她真的就这么跟我走了,路上还哼着不成调的歌,惹得周围不少人偷偷看过来。
“那是谁啊?跟在吕总旁边那个,长得真好看。”
“好像是美术部新来的。”
听到这些话,我心里那点不痛快好像散了点,但脸上还是绷着,得维持住老板该有的样子。
电梯一直升到顶楼,门一开,她看到那个巨大的玻璃花房,小小地“哇”了一声。
“跟我家后院那个玻璃房差不多大,不过在这么高的楼顶上看到,感觉还是不一样。”
她像只发现了新大陆的小鸟,快步走了进去,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,还真就打开平板开始画画了。
她画得很专注,我也不好过去吵她,就在不远处的藤椅上坐下,静静地看着她。
她的手指又白又长,握着那支细细的笔在屏幕上划来划去,动作特别流畅。
没一会儿,一幅生机勃勃的花园草图就在她笔下成型了。
她举着平板,一脸满足地感叹:“真好看。”
我点点头,由衷地附和:“确实好看。”
她转过头,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:“我说的是,你家的花园好看。”
我心里却在想,明明是人比风景更好看。
她放下平板,手指在屏幕边缘轻轻敲着,好像在琢磨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,她才开口:“有件事,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。你虽然是咱们公司的老板,但又不是直接管我们美术部的。”
我身体微微前倾:“但说无妨,我想听。”
她看着我,眼睛里闪着一种很认真的光:“那我可说了哦,你听了可别不高兴。”
她划拉了一下平板,把屏幕推到我面前。
上面是个游戏女角色的图,我看了半天,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。
“怎么了?”
安云烟的眉头皱了起来,有点气鼓鼓的。
她用笔尖指着画上的人:“你不觉得这个角色的身材比例很奇怪吗?你看这胳膊,细得跟小女孩似的,可这胸部又搞得这么夸张,放一起看真的太别扭了。”
我有点不好意思:“可是……我以前玩过的游戏,里面的女角色好像都是这样画的。”
她很严肃地看着我:“你知不知道,现在玩游戏的女孩子也特别多,我们根本不喜欢这种。也不是说完全不喜欢,就是……市面上全都是迎合男玩家的角色,为我们女玩家设计的,少得可怜。”
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:“你的意思是,我们应该做一款专门给女玩家玩的游戏?”
安云烟的眼睛亮了,用力点点头:“对啊!你们男生的市场早就挤得不行了,可女生的市场呢?这可是一大片没人开垦的地啊,从这里下手,肯定能搞出点名堂。”
我低头想了想,她说得没错。
市面上给男人玩的打打杀杀的游戏,甚至谈恋爱的游戏,多得数不清。
可专门给女人做的,除了些点点消消的,确实没什么像样的。
“好,你的意见我收到了。”我看着她,做了决定,“我会跟你们美术部的头儿聊聊。你说的这个女性向游戏,我也会立刻安排人动手。”
我这人就是这样,想到了就要马上做。
当天下午,我就拉着公司高层开了个会。
会议的最后,大家一致决定,立刻启动一个专门为女性玩家打造的恋爱游戏项目。
虽然这东西在市面上还是一片空白,以前就算有,也都是些没几个人玩的小东西。
但我一想到安云烟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,再加上我做生意这么多年练出来的直觉,我就觉得,这事儿,准能成。
这么一忙,就过去了一个星期。
下班的时候,车子刚开出地库,我就看到公司门口围了一堆人。
我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,自己走了过去。
挤进人群,我看到安云烟正蹲在中间,怀里抱着一只小猫,看起来像是受伤了。
“腿好像被车轮蹭到了,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,把它扔在这儿。”
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。
“好可怜啊,真想带回家养,但我爸妈对猫毛过敏。”
“我倒是想,可我女朋友不喜欢猫。”
“养猫是不是特别花钱又费事啊?”
“这猫看着也不像什么好品种,土猫吧?长得真丑,还受了伤,治它的钱估计都能买只新的了。”
安云烟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冒着火:“土猫怎么了?中华田园猫也是生命!领养就比花钱买的低一等吗?”
她站起来的时候,正好看到了我。
“吕总?”
我没多说,走过去,小心地从她怀里把那只发抖的小猫接了过来。
“我跟你一起,送它去宠物医院。”
我没养过猫,但我养过狗。
在我小的时候,快要饿死那会儿,我曾经偷偷把我仅有的几颗豆子分给过一只狗。
就那几颗豆子,竟然让我和那只同样瘦得皮包骨的狗,都活了下来。
从那以后,那只狗就像我的影子,别的孩子拿石头砸我,它会冲上去龇着牙吓唬他们,有别的野狗想欺负我,它也会第一个护在我身前。
所以我一直觉得,只要是活着的,都有感情。
安云烟的眼睛里亮晶晶的,像是闪着感激的光:“我的司机已经到了。”
我们一起上了她的车,司机一脚油门,车子飞快地朝最近的宠物医院开去。
小猫被放在手术台上,医生给它处理了伤口,很快就把它放进了一个单独的笼子里。
医生摘下口罩,对我们说:“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,再晚一会儿,这条小腿就真的保不住了。”
安云烟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。
我走到柜台前,拿出手机:“医生辛苦了,医药费我来付。”
安云烟却跑过来,有点不好意思地拦住我:“还是我来吧,猫是我发现的,我得负责到底。”
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脑子一抽,嘴里就冒出来一句:“孩子的医药费,哪有AA制的道理。”
安云烟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,呆呆地看着我。
我赶紧干咳了一声,飞快地扫码付了钱。
等我再回头看她的时候,她的脸已经红透了,小声嘟囔着:“你说的……好像也对。”
回去的路上,我开车送她。
在她家那栋大别墅门口,我看到她衣服上粘了几根猫毛,就提醒她:“别忘了让你家阿姨帮你把衣服上的毛弄干净。”
她低头一看,果然有,伸出细细的手指把毛拈了起来,然后抬头对我笑:“吕总,真没想到,你也这么喜欢小动物。”
我心里一动,总算找到能跟她聊下去的话题了。
“嗯,我以前在乡下住的时候,养过一条狗。”
我把我和那条狗的故事,一点没藏着掖着,都讲给了她听,包括我其实是从农村出来的这件事。
她听着听着,人突然就愣住了,手里的那根猫毛也掉在了地上。
“……安平村?”她试探着问。
我看着她:“怎么了?”
安云烟用力地摇了摇头,眼神有点恍惚:“没什么,对不起,可能是我记错了。”
看她脸色不太好,我有点担心:“是不是最近上班太累了?要是累的话,可以请几天假休息一下。”
她却像是在自言自语:“其实我老是做梦,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小女孩,跟一个小男孩一起,看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田野。可我知道那肯定是假的,我爸跟我说,我从小就是在海城长大的。”
我放柔了声音安慰她:“别想太多了,梦里的事当不得真,都是乱七八糟的。”
她猛地抬起头,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滑了下来:“可我总觉得,我上大学之前出的那场车祸,让我忘掉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。”
我的心,猛地揪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,一个看起来很亲切的阿姨提着菜从旁边走了过来:“哎呀,我的大小姐,你怎么哭了呀!”
她手里的菜包都差点掉地上,急急忙忙跑过来扶住安云烟:“这要是让你爸爸看见了,该多心疼啊。”
安云烟擦了擦眼泪:“何姨,我爸要是真关心我,就不会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人影了。”
何姨叹了口气:“你爸爸也有他的苦衷,还有你那个后妈……”
她话说到一半,才注意到我,立刻警惕地把我上下打量了一遍,把安云烟护在身后:“这位是?”
我还没来得及开口,安云烟就替我解释了:“何姨你别怕,这是我公司的老板李宏海,也是我朋友,人很好的。”
何姨这才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,那就好,不像以前那个男的,老是缠着你。”
安云烟的脸色又黯淡了下去:“以前的事,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,我都不记得了。也不知道这样,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。”
何姨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,然后又热情地拉着我往屋里走:“既然来了就是客,快进来坐,你跟我家小姐好好聊聊,她性子闷,平时都没什么朋友来玩。”
安云烟被说得脸一红,坐在沙发上小声抗议:“何姨,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。”
何姨笑着进了厨房,说要去给我切水果。
我坐在安云烟旁边,打量着客厅的装修:“这风格挺简单的,不太像女孩子的家。”
安云烟捂着嘴笑起来:“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的卧室。”
何姨的水果还没端出来,安云烟就拉着我上了三楼。
一整层楼都是她的空间,推开门的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座公主的城堡。
衣帽间、画室、休息的地方,全都是粉粉蓝蓝的色调,到处都堆着各种可爱的毛绒玩具。
她拉着我走到床边,从枕头堆里拿起了一个东西。
我本来以为又是什么可爱的玩偶,可当我看清她手里东西的那一刻,我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安云烟还没发现我的不对劲,还在那儿开心地介绍:“你看,这是我最喜欢的娃娃!虽然长得有点丑,但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抱着它就觉得特别有安全感。”
我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。
“这个丑丑的布猫,是谁一针一线给你缝的,你还记得吗?”
安云烟很惊讶:“你怎么知道这是手工做的?我还以为是工厂做的次品呢。反正我就是喜欢,也说不上来为什么。”
下一秒,我再也忍不住,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。
“喂!吕总!李宏海!你干嘛!”
她在我背上拍打着,可我就是不肯松手。
我的声音抖得厉害:“我终于找到你了,安云烟。”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,我就坐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,把我们小时候在村里的事,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她。
包括我怎么被亲戚欺负,饿得快死了,她又是怎么把当时村里最稀罕的排骨端给我吃。
还有我为了谢谢她,怎么用我那双笨手,给她缝了这么一个丑丑的布猫。
她全程都睁大了眼睛听着,听到最后,低头看着手里的布猫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我们……真的认识吗?对不起,李宏海,那场车祸之后,我真的对小学时候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。”
说着,她的眼圈又红了:“可我爸为什么要骗我呢?他一直跟我说,我从小就生活在海城,他一直都很疼我。他从来没说过我在农村住过。”
我看着她难过的样子,心里也跟着疼。
“也许你爸爸有他的苦衷吧。但他毕竟是你爸爸,我想他不告诉你,肯定也是为了你好。”
安云烟吸了吸鼻子,一下子扑到我怀里,哭得像个孩子。
“宏海,你带我回安平村看看,好不好?”
时间过得飞快,几个月一晃就过去了。
那个因为安云烟一句话而诞生的女性恋爱游戏,才刚开始内部测试,就在网上一炮而红。
到处都是讨论这个游戏的话题,甚至连一些主流媒体都注意到了。
这片曾经没人看好的女性游戏市场,一下子成了所有人都想来分一杯羹的香饽饽。
快到过年了,我忙得脚不沾地。
会议一个接着一个,今天在东京,明天就可能飞到纽约。
饭局一场接着一场,为了把生意做大,林方鹏那个老大哥也帮我介绍了不少新朋友,甚至还接触了一下娱乐圈的人。
至于安云烟,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美术部,每天画着她的画。
我本来以为,她一个千金大小姐,肯定受不了这种朝九晚五打卡上班的日子。
可她们部门的领导私下跟我说,安云烟是他们那儿最厉害的画师。
她画的那些男性角色,在女玩家里人气高得吓人,印着那些画的周边产品,每次一上架就被抢光,根本不够卖。
好不容易忙到了春节,我推掉了所有的饭局和邀请。
因为我答应过安云烟,要带她回安平村看看。
安平村那个地方太偏了,别说机场高铁,就连直升机想找个地方加油都费劲。
最后我决定用最老土的办法——坐火车。
路上,我一直担心安云烟会觉得闷。
毕竟在城里过惯了的人,对着慢吞吞的绿皮火车和窗外一成不变的田地,可能没什么兴趣。
没想到,她反倒兴奋得不行,一路拿着平板画个不停,还把画发到网上,骄傲地把屏幕举到我面前:“你看你看,才一分钟就几万个赞了!”
我其实不太懂,在她们画画的圈子里,一分钟几万个赞到底有多厉害。
但看着她眉眼弯弯的笑脸,我心里也跟着暖洋洋的。
火车到站,我们回到了安平村,站在了我爸妈的墓前。
我心里其实没什么波澜,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,要不是有照片,我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孩子,更像是从路边石头缝里蹦出来的。
安云烟的眼圈却红了,她蹲下身,轻轻放上了一束白色的菊花。
“叔叔阿姨,安息吧。”
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,一片一片,落得又大又急。
我伸出手接住一片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,我也是这样穿着单薄的衣服,冷得直哆嗦。
是安云烟把她的围巾分了一半给我,我们俩挤在一起,才没被冻僵。
“呼——好冷啊。”
安云烟搓着手,哈出一团白气,“糟糕,我忘了带围巾了!”
我愣了一下,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厚厚的羊毛围巾。
我下意识地朝她走近了一步,解开围巾,分了一半出来,小心地围在她脖子上。
“那……我们一起用?”
她抬起头看着我,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飞舞的雪花。
“你……啊,我想起来了!”
她突然激动地抓住我的手,力气大得惊人:“是不是!就是你!我全都想起来了!”
我被她吓了一跳:“你想起什么了?”
她松开我的手,开心地在雪地里转了个圈。
“天啊,我想起来了!我真的来过这里!也是在冬天!”
她兴奋地看着我,眼睛亮得像星星:“那年冬天,你们村的雪下得特别大,我的靴子都湿透了!我记得你,是你背着我走的!然后,然后……”
她一边回忆,一边像开了闸的洪水,把过去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全都说了出来。
我听得一愣一愣的,有些事情,连我自己都快忘了。
她说了好久,我也就那么静静地听了好久。
后来雪越下越大,我带她去了我以前住的那个老房子躲雪。
当初收养我的那家亲戚早就搬走了,整个村子都空了,安静得只剩下风声。
我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,仔仔细细地给她围好:“这里太破了,你戴好,我们等雪小一点就坐车走。”
她突然伸出手,从背后抱住了我的腰,把头埋在我胸口,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。
“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,我一直没告诉你呢。”
我被她抱得浑身僵硬,有点不自在地问:“什么事?”
她不敢看我,声音更小了:“就是……我那个时候,就喜欢你了。”
雪花无声地落下,我的心跳,在那一瞬间,好像停了一拍。
她抬起头,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我。
最后,她踮起脚尖,轻轻地在我的嘴唇上碰了一下。
“那我们就在一起吧,大傻瓜。”
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我的脑子里炸开,我低下头,用力地吻了回去。
这一刻,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为我们欢呼。
可就在这时,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。
我只能停下来,有点恼火地掏出手机。
是个陌生的号码。
可能是工作上的事,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。
“哪位?”
电话那头,传来了柳静茹的声音:“我没告诉你,我其实怀了你的孩子,现在正在医院,快生了。”
我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。
“柳静茹,你撒谎也打个草稿,我根本就没碰过你。”
她当初一直说,不能接受结婚前发生关系,我也一直很尊重她。
现在她居然跑来说怀了我的孩子?真是天大的笑话。
要么是根本没怀,要么就是怀了别人的。
电话那头的柳静茹声音带上了哭腔:“有一次你喝多了,你不记得了吗?”
我心里冷笑,我确实跟她喝过酒,但我酒品很好,绝对不可能喝多了就乱来。
我还没开口,柳静茹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:“你要是不马上过来看我,我就去烦安云烟!”
哦,几个月不见,消息还挺灵通,都知道我身边换了人。
我直接挂了电话,安云烟好奇地看着我:“谁啊?”
我没什么好瞒的:“前女友,柳静茹。”
安云烟看了看我的脸色,就知道没什么好事。
“你要是有事要处理,就去吧,我没关系的。”
她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特别认真。
我心里一软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你不吃醋?”
她笑着摇了摇头。
安云烟轻轻笑了一声:“要说一点点不舒服,那肯定是有的。但是,我相信你。”
回去的火车上,安云烟还是没忍住,问起了我和柳静茹的事。
我把我们俩从认识到分手那些事,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
安云烟听完,气得不行:“你那个前女友怎么能那样?既然都在一起了,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不是最基本的吗?”
“还有,她要是真的嫌弃你家是农村的,当初就不该答应你。答应了又一边享受你对她的好,一边在心里看不起你,这算什么事啊。”
我心里也忍不住想,要是我当初第一个遇到的人是安云烟,那该有多好。
再想到柳静茹拿怀孕这种事来骗我,我就觉得一阵反胃。
回到海城,我把柳静茹的电话直接拉黑了,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。
我和安云烟也正式在一起了,偶尔会像普通情侣一样,出去吃饭看电影。
那些想把自家女儿介绍给我的富太太们,也都被我客客气气地拒绝了。
我在心里盘算着,等时机差不多了,就跟安云烟去领证,把她娶回家。
那天,我订了一家新开的法餐厅,准备带安云烟去浪漫一下。
可她换好衣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,脸上的表情却有点不对劲。
我问她怎么了。
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你那个前女友,给我打电话了,她说你让她怀了孕。”
我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:“我根本没碰过她。上次她打给我,我没理,没想到她居然敢来骚扰你。”
我拿起手机,就要让秘书去查柳静茹到底在哪家医院,我必须当面去问个清楚。
安云烟却一把抱住我的胳膊:“宏海,你别激动,我相信你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,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:“她敢来烦你,这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
安云烟点点头:“好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,甚至还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。
我这才发现,她骨子里,可能比我更看不起柳静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。
很快,秘书就查到了柳静茹住的医院。
我开着车,安云烟就坐在我旁边。
路上,她一直在低头玩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,像是在跟谁聊天。
到了医院,停好车,我们俩并肩走了进去。
找到柳静茹的病房,推开门,她正靠在床上玩手机,笑得一脸得意。
看到我进来,她立刻收起手机,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:“宏海,你终于肯来看我了?”
她的视线落在我身边的安云烟身上时,眼睛里嫉妒的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。
但她又不想在我面前失态,那副拼命压抑着怒火的样子,看起来特别滑稽。
“这位就是安小姐吧?”
我下意识地就想把安云烟护在身后,怕柳静茹嘴里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。
可没想到,平时在我面前软软糯糯的安云烟,这会儿却气场全开。
她冷笑一声:“柳小姐,你这肚子,是真的吗?我前阵子去看我保姆怀孕的女儿,那肚子可不是你这个样子。”
柳静茹明显慌了:“你胡说什么?每个人怀孕的样子本来就不一样!”
安云烟走上前,眼神像X光一样在她肚子上扫来扫去:“哦?是吗?那你把被子掀开,让我好好看看。”
柳静茹本来想护住被子,可安云烟动作比她快多了,一把就将被子掀开了。
柳静茹的肚子确实是鼓起来的。
她立刻得意起来:“看到了吧,安小姐,我就是怀孕了!”
安云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,一句话也不说。
我走上前,盯着柳静茹:“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孩子是我的,那简单,现在就抽血,我们做个亲子鉴定。”
柳静茹彻底慌了,双手紧紧护住肚子:“宏海,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?我们以前……我们以前明明那么好,不是吗?”
她又转头看向安云烟,语气里全是挑衅:“你知道吗?我和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外面一起住了,那时候我们都拿对方当老公老婆看的。”
我刚想开口骂她,安云烟却抢先一步开了口:“过去的事,跟我有什么关系呢?”
她一点都没被柳静茹的话影响到,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她:“反正宏海现在爱的人,是我。”
柳静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,抬手就想朝安云烟的脸抓过去。
安云烟只是轻轻往后退了一步,柳静茹就扑了个空。
我眼尖地看到,她那个所谓的“孕肚”上,出现了一道很奇怪的褶皱,根本不像皮肤。
我冷冷地问:“你肚子上垫的,是网上买的假孕肚模型吧?”
柳静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:“不,不是,我……”
就在这时,病房门口突然又冲进来一个人,是安策。
他一脸焦急地跑进来,对着床上的柳静茹就喊:“静茹,你不是说你去旅游了吗?怎么会在这里养胎?”
他看起来心疼得不行:“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!你要是早告诉我,我早就来照顾你了!”
我冷眼看着安策,心里大概明白了。
柳静茹这个肚子,八成不是假的,是真的怀了,而且孩子是安策的。
安云烟也看懂了,故意对着安策说:“柳小姐肚子里的孩子,是你的吗?”
安策愣了一下,老实回答:“我也不知道啊……我跟她确实有过那么几次……”
柳静茹瞬间气急败坏:“安策,你给我闭嘴!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!”
安策一脸委屈:“静茹,我们是真的有过啊,我说过的,只要孩子是我的,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。”
我追问了一句:“你是在我跟柳静茹分手前跟她在一起的,还是分手后?”
安策也慌了,本来想骂我多管闲事,但又忌惮我现在的身份,只能憋着火,小声说:“那次数可太多了,我哪记得清啊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柳静茹一巴掌狠狠扇在安策脸上。
她转过头,哭着求我:“宏海,你别听他瞎说好不好?他就是故意在败坏我名声!”
我当然不信,拉着安云烟就准备走。
安云烟却在转身的时候,对着病床上的两个人眨了眨眼:“说了半天,鉴定还没做呢。去做个鉴定,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?”
说完,她反过来拉着我的手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刚走出几步,就听到病房里传来柳静茹崩溃的尖叫:“我不要!我不要做亲子鉴定!”
接着是安策好声好气的劝说:“静茹,你别怕啊,就算是别人的孩子,我也愿意养啊!”
“滚啊!这就是个假的!我根本就没怀孕!”
一走出医院大门,闻到外面清新的空气,我感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。
现在我能百分之百确定,柳静茹怀孕这事,纯属瞎编。
但她跑去骚扰安云烟,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我给秘书发了条消息:“找几个人,给我盯紧柳静茹。”
安云烟这时凑过来,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:“你那个前女友,脑子也不太好使嘛,怀孕这种事,是能随便拿来骗人的吗?”
我配合地回答:“她可能就是想气气我们,让我们俩吵架吧。”
她挨近我,很认真地问:“那要是哪天,有人跑来跟你说,我怀了别人的孩子,你会信吗?”
我想都没想就回答:“当然不信。”
我知道,安云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。
她轻轻笑了起来:“那不就得了。所以,我也从来没信过,你会让别的女人怀孕。”
我忍不住伸出手,把她紧紧抱在怀里,心口被一种又暖又软的情绪填满了。
我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德,才能遇到安云烟这么好的女孩。
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,在我怀里得意地邀功:“对了,那个安策,是我叫人通知他过来的。怎么样,我聪不聪明?”
我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:“聪明,真没想到,你连安策都知道。”
安云烟嘟了嘟嘴:“那当然,我也会偷偷调查你的好不好。”
我笑着问:“那你还查到什么了?”
安云烟突然拉住我的手,眼睛亮晶晶的:“我还查到,你偷偷养了只猫!”
她晃着我的袖子:“就是我上次救的那只,你一直养在家里,对不对?”
我点点头:“你想去看看它吗?”
安云烟高兴得快要跳起来:“当然想啊!要不是我爸对猫毛过敏,我早就把它接回家了。”
我心里一动,说起来,从认识她到现在,我好像还真没见过她爸爸。
不过,能把安云烟养得这么单纯善良,她爸爸一定很爱她吧。
只是……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农村去呢?
接下来的一个月,安云烟只要一下班,就往我家里跑,美其名曰是看猫。
后来干脆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搬了过来,每天下班就窝在沙发上逗猫玩。
我的厨艺还行,就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。
看着小猫在地毯上吃猫粮,安云烟坐在餐桌边埋头吃饭,我突然觉得,这就是我想要的,最安稳的幸福。
两个月过去,天气渐渐暖和起来。
家里的猫也被我们喂得越来越胖,我跟安云烟商量着,带它去宠物医院做个全身检查,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。
没想到,刚到宠物医院门口,就看到一个男人指着另一个人大吼大叫:“赔钱!你家的狗吓到我了!”
一个笼子里,一只棕色的泰迪狗正难受地哼唧着。
泰迪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年轻人,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家狗狗生病了,所以才叫得厉害。我正要带它去看医生,吵到您真的不好意思。”
那个男人却不依不饶:“我跟你说,我有抑郁症!你家狗这么叫,刺激得我犯病了!”
我看不下去了,皱着眉走过去:“怎么回事?”
泰迪主人看到我,像是看到了救星:“我带我家狗来看病,这个人路过,非说我的狗叫声刺激到他了。”
那个男人斜着眼看我:“怎么,你是他叫来的帮手?我告诉你,今天不管来多少人,这钱他都赔定了!”
我问他:“你要多少?”
我见过这种人,自己什么都没有,就敢豁出去讹诈那些比他过得好一点的普通人。
我本来以为,他最多也就开口要个一两百,我就当打发叫花子了。
谁知道他狮子大开口:“十万!”
我眉毛一挑:“哦,十万?你这个数额,已经可以算是敲诈了。”
安云烟这时候也走了过来,晃了晃手里的手机:“这位先生,我已经报警了。你这十万块,等会儿跟警察要去吧。”
泰迪主人感激地看着我们:“谢谢你们!真的太谢谢了!我的狗病得不轻,我得赶紧带它进去了!”
我点点头,他拎着笼子匆匆跑进了医院。
那个男人本来还想撒泼,但一听我们报了警,也有些心虚,咬了咬牙,恨恨地准备走。
“你们给我等着!等我查到你们是谁,我饶不了你们!”
我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,冷笑了一声:“看着挺横,还不是个怂包。”
我转头对安云烟说:“他走了,你跟警察说一声,不用来了。”
安云烟冲我吐了吐舌头,笑得像个小狐狸:“我才没报警呢,就是吓唬吓唬他。”
她眼尖地看到了地上掉的东西,指了指:“咦,那是什么?”
她跑过去捡了起来,拿给我看:“怎么是个玉佩?”
我凑过去一看,那块玉佩成色不错,上面还刻着一个“赵”字。
安云烟的表情突然有点伤感:“说起来,我爸爸就姓赵。可我却姓安,既没跟他姓,也没跟我妈姓,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为什么。”
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,正想安慰她两句,我手里提着的猫包里,小猫已经不耐烦地叫了起来。
我知道它在包里待得不舒服了,就拉着安云烟先进了医院。
想着等给猫做完检查,再把这玉佩交到警察局去。
没想到,刚从医院出来,门口又堵着刚才那个男人。
他一看到我们,就气冲冲地冲了过来:“你们是不是偷了我的玉佩!”
安云烟气不打一处来:“是你自己掉的,别在这儿血口喷人!”
我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玉佩:“你的东西,拿走吧。”
那个男人伸手就要来抢。
我却把手一收,冷冷地看着他:“先道歉。”
他愣住了,随即恼羞成怒:“我道什么歉?”
“为你今天在这里无理取闹。”我看到刚才那个泰迪主人也正好从医院里出来。
泰迪主人大概是想明白了,这会儿也硬气了不少,走过来说:“就是!我家狗又不是故意对着你叫的,这是大马路,我又是带它来看病的,路这么宽,你就不能绕着走吗?”
男人气得脸都涨红了,就在这时,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路边,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贵妇人下了车。
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:“儿子,谁欺负你了?妈给你撑腰!”
那个男人一看到他妈,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,委屈地扑了过去:“妈,就是他们!”
安云烟捂着嘴,做了个想吐的表情。
我也是冷冷地看着那个贵妇人。
没想到,那个贵妇人看清我的脸之后,突然愣住了:“吕……吕总?”
她一把抓住自己儿子的胳膊:“弘帆,这是玄游科技的吕总啊!你爸不是让你去拜访人家吗!”
那个叫赵弘帆的男人瞬间就傻眼了,刚才那股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。
他硬着头皮走到我面前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吕总,对不起,对不起啊,我今天心情不好,不小心冲撞了您,您大人有大量,别跟我一般见识。”
我冷着脸,一句话也没说。
安云烟却已经僵在了原地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我把玉佩递给那个赵母:“麻烦你,管好你儿子。让他先跟旁边这位先生道歉。”
泰迪主人也看向这边:“对,平白无故在医院门口骂我。”
赵母对普通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,但看在我的面子上,还是不情不愿地推了赵弘帆一把,让他给泰迪主人道了歉。
泰迪主人心满意足,又跟我道了声谢,就抱着他的狗离开了。
赵母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看着我:“吕总平时一定很忙吧?要不这样,我看您今天好像有空,我请您吃个饭,就当是替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赔罪了,您看怎么样?”
我没回答,转头看向安云烟:“你怎么想?”
安云烟直直地看着赵母,声音有点发颤:“阿姨,是您吗?”
我不解,赵母却像是见了鬼一样,脸色大变:“安云烟?!”
赵弘帆也反应了过来,下意识地脱口而出:“哦,是那个贱丫头啊。”
我的眉毛瞬间拧了起来,赵弘帆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。
赵母的表情也冷了下来,她把赵弘帆护在身后:“吕总,真不好意思,我儿子这人说话不过脑子。”
我面无表情地回应:“吃饭就不必了,下次有机会吧。”
说完,我拉着安云烟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一坐进车里,我就问安云烟:“你跟他们很熟?”
安云烟低着头,声音闷闷的:“那是我后妈,秦莲,还有她带来的儿子,赵弘帆。他们……他们应该跟我爸一起在国外的。”
我伸出手臂,把她揽进怀里,轻轻拍着她的背:“别怕,有我在,他们要是敢欺负你,我帮你出气。”
安云烟突然笑了笑,只是那笑容有点勉强:“没事啦,我现在都这么大了,他们以前都没能把我怎么样,现在更不可能了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:“你的意思是,他们以前真的害过你?”
安云烟不想再提这个,在我怀里蹭了蹭,换了个话题。
可我的心,却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回到公司,我还是不放心,立刻派人去查安云烟那个后妈和她儿子的底细。
一个星期后,调查的人回来了。
“吕总,安小姐的继母秦莲,和她儿子赵弘帆,确实是跟着安小姐的亲生父亲赵译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。我们查到,当初赵译移民,之所以没有带上安小姐,好像是因为秦莲手里捏着赵译的什么把柄。秦莲想对小时候的安小姐下手,赵译没办法,才把安小姐送到安平村藏起来,自己带着秦莲母子出了国,也是想把他们控制在身边,免得他们再害安小姐。”
我听得眉头紧锁:“赵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,那个秦莲是什么来头,能把赵译拿捏得死死的?”
调查的人继续说:“秦莲以前是在夜总会工作的,大概是在那种地方,把哄男人的那套手段练得炉火纯青,才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。”
我让他先出去,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,想了很久。
那天晚上,有个商业宴会,我必须出席。
现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安云烟是我的人,我自然也带上了她。
她换好衣服,穿了一条水蓝色的长裙,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漂亮。
可就算是化了精致的妆,也盖不住她脸上的那点愁绪。
“宏海,我那个后妈既然回来了,是不是说,我爸也回来了?”
根据我查到的消息,她爸爸确实也回来了。
但我怕她多想,只是含糊地说:“这个不好说。”
她苦笑了一下,那张总是神采飞扬的脸,看起来也有些累了:“也许有这样一个爸爸,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,对吧?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,只能握紧了她的手。
带着安云烟走进宴会厅,立刻就有很多人围上来跟我打招呼,顺便夸我身边的女伴漂亮。
但我看得出来,安云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
突然,一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,冲着我们这边喊:“云烟!”
安云烟看过去,眼神一下子就变了,嘴唇微微颤抖:“……爸?”
我看过去,这个男人,应该就是赵译了。
安云烟很激动,下意识地就想朝她那个许久未见的父亲走过去。
可没想到,她爸爸却径直越过她,走到了我面前,脸上堆满了笑:“吕总,久仰久仰!听说您跟我家云烟在一起了,这孩子从小就笨手笨脚的,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照顾了!”
我心里很不舒服,语气也冷了下来:“云烟不笨,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。”
赵译却瞪了安云烟一眼,然后转头对我大吐苦水:“她呀,从小心眼就多,她亲妈走得早,我就给她找了个后妈,想着能好好照顾她。结果呢,她天天在家里耍小聪明,针对她后妈和新哥哥。我没办法,只好带着她后妈和哥哥出了国,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,好好磨磨她的性子。”
我的眼神越来越冷。
安云烟委屈得眼圈都红了:“爸,我说过多少遍了,我根本没做过那些事。”
赵译却更不耐烦了:“行了!现在你跟了吕总,就更要懂事一点,好好听吕总的话,知道吗!”
安云烟难过得说不出话,转身跑出了宴会厅。
赵译还想跟我说什么,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,也转身跟了出去。
露台上风很大,吹得人脸颊发凉。
这里没有别人,安云烟一个人站在栏杆边,看着远处的夜景。
“我爸说的那些话,你信吗?”
我走上前,从背后把她轻轻搂进怀里:“我当然不信。”
我认识的那个小安云烟,善良又有爱心,对谁都好。
我绝不相信她会主动去欺负谁,除非是别人先欺负了她。
我告诉她:“不管发生过什么,我都站在你这边。”
她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,像是要把心里压了很久的石头都吐出来。
“秦莲是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来我家的。其实第一眼,我并不讨厌她,她长得很漂亮。还有赵弘帆,那时候我也真心想把他当成哥哥。”
“最开始我爸在家的时候,他们对我还挺好的。可后来我爸越来越忙,他们就开始背地里搞小动作。秦莲会跟我爸告状,说我故意打翻饭碗浪费粮食,其实是我已经吃饱了,她非要再给我盛一大碗,逼着我吃,害得我后来胃都吃坏了,还住了院。还有赵弘帆,我明明把所有玩具都让给他了,他却跟我爸说我拿玩具砸他的头,其实是他自己跑的时候不小心摔的。”
我皱起了眉:“你爸就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?从来没想过相信你吗?”
安云烟苦笑了一声:“没有。啊,我想起来了。”
她突然转过头看着我:“我知道我为什么姓安了。是秦莲让我爸给我改的,她说我跟我爸姓,让她心里不舒服,觉得自己是在帮别人养女儿。然后我爸就真的让我跟了一个远房亲戚姓了安。至于赵弘帆,也是那个时候改姓了赵,跟我爸姓。再然后,他们就一起出了国,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国内。”
我心里的火“噌”地一下就烧了起来:“他们太过分了!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。”
安云烟却反过来懂事地拉了拉我的袖子:“对不起啊宏海,让你听了这么多不开心的事。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想不起来,如果我的记忆能全部恢复,也许就能更有力地去跟我爸揭穿他们母子的真面目了。”
我把她抱得更紧了些:“你已经受了太多委了,这种事,不用你去做,我来。”
回到宴会厅,安云烟不想再看见赵译,我就让她先回家了。
人群里,赵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秦莲和赵弘帆。
秦莲一看到我,立刻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:“哎哟,吕总,您回来啦?没想到您真的跟我们家云烟在一起了,我这个当妈的,真是太高兴了!”
赵弘帆也像忘了上次在宠物医院门口的事一样,凑过来拍马屁:“吕总,我刚回国,您看能不能帮我安排个工作?”
赵译更是一脸的骄傲:“安云烟那个臭丫头,干啥啥不行,能给自个儿找个好人家,也算是她的本事,我这个当爹的,也总算能放心了。”
我心里冷笑,你什么时候操心过?
但看着这各怀鬼胎的一家人,我脸上却挂起了笑:“你们放心,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,我会‘好好’照顾你们的。”
五天后。
因为见了那一家子,安云烟心情一直不好,我决定带她出去散散心。
我们飞到了瑞士,住进了雪山顶上的酒店。
一大早,安云烟就赖在床上刷平板,突然大叫起来:“咦?怎么回事,赵弘帆上新闻了?”
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:“嗯……是吗……”
安云烟不依不饶地把我摇醒:“你快醒醒啊宏海,真的是赵弘帆!”
看我还是不睁眼,她干脆爬到我身上,伸出两只手来挠我痒痒:“还装睡是不是?看招!”
我被她闹得不行,只好猛地睁开眼,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:“小坏蛋,哪有你这么叫人起床的。”
安云烟把平板怼到我眼前:“那你快睁大眼睛看看,特大新闻,赵家大少爷当街骂人!”
新闻里放的,是一段监控视频。
视频里,赵弘帆正指着那个泰迪主人和笼子里的小狗破口大骂。
我“哦”了一声,没什么反应。
安云烟不满意了,凑过来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,像是在审问犯人:“说,是不是你干的?”
我转过头,不去看她。其实,就是我干的。
但我还想逗逗她:“说不定是那个泰迪主人自己干的呢,回家越想越气,就去警局把这段录像要出来,捅给媒体了。”
安云烟撅起了嘴:“怎么可能!以我爸的能耐,要真是一个普通人搞出来的新闻,他肯定早就压下去了。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宝贝那个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儿子。”
她又俯下身,两只手捏住我的脸,往两边扯:“快说,笨蛋宏海,是不是你干的!”
安云烟手劲儿还挺大,我只好投降:“好好好,是我,是我干的。”
她立刻高兴起来:“那你不能光教训赵弘帆啊,把他妈也一起收拾了!”
我说:“别急,我都查清楚了。这种人,得慢慢来,一点一点地折磨他们,才好玩,不是吗?”
安云烟眼睛都亮了:“哇,还是你心黑!”
在酒店餐厅吃早餐的时候,秘书给我发来了消息:“吕总,赵总,就是赵译,一直在找您。”
我慢悠悠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,回复他:“跟他说,我没空。”
另一边,我派去监视柳静茹的人也发来了消息:“吕总,柳小姐也订了机票,目的地是您现在所在的雪山。”
我皱了皱眉,柳静茹跟过来干什么?
吃完早餐,我陪着安云烟在雪地里散步。
她咯咯地笑个不停:“其实我以前来过这里啦。我爸虽然不管我,但钱倒是给得挺足的,上大学那会儿,我几乎把全世界都玩遍了。”
我摸了摸她的头:“那现在跟我再玩一遍,会不会觉得没意思?”
安云烟抱着我的胳膊,把头靠在我肩上:“那倒不会。跟你在一起,就算把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,感觉也完全不一样。”
正说着,前面走来一个人,正是柳静茹。
因为早就收到了消息,我一点也不惊讶,只是淡淡地看着她:“你来干什么?”
柳静茹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安云烟,故意说:“我来旅游,不行吗?”
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很紧身的滑雪服,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。
安云烟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真绿茶。”
我没再理柳梦GEO,拉着安云烟直接去了滑雪场。
滑完雪回来,安云烟累坏了,说要去泡个热水澡。
我比她先洗完,就到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坐着,有专门的技师给我按摩放松。
柳静茹这时又跟了过来,坐到我旁边:“我知道,你现在肯定特别恨我。但是,我这里有你绝对想不到的内幕消息。”
我闭着眼,懒得理她:“谁的?”
她一听我接话了,立刻高兴起来,以为我感兴趣:“楚家的!”
“哦,安策啊。”我眼皮都没抬一下,语气很平淡,“楚家怎么样,关我什么事?”
事实上,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跟安策不对付,为了讨好我,早就没人跟楚家合作了。
楚家根本用不着我出手,就已经快完蛋了。
柳静茹咬了咬嘴唇:“那……赵家的呢?”
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,得意洋洋地说:“我要是把你女朋友她爸,还有她那个后妈和哥哥的丑闻全都抖出去,你还会跟她在一起吗?”
我笑了:“我当然愿意。不过,我更相信,你手里根本就没什么所谓的丑闻。”
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,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:“好,李宏海!既然你对我这么绝情,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!我一定会毁了你最心爱的女人!”
说完,她踩着高跟鞋,气冲冲地走了。
我继续闭着眼睛,享受着技师的按摩。
还有这种好事?不用我出手,就有人替我把事情办了?
陪着安云烟玩了几天,她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。
当然,让她更高兴的是,我们一回国,她那个后妈秦莲的负面新闻就铺天盖地地飞了出来。
“哇!秦莲居然在国外背着我爸养了那么多小白脸!什么?还偷偷转移我爸的钱去开了家公司?”
刚下飞机,坐在回家的车上,安云烟抱着平板,看得津津有味。
我说:“这下你爸总该清醒了,肯定会跟秦莲离婚了吧。”
安云烟却摇了摇头:“那可不一定,我爸那个人啊,在感情上,脑子不太好使。”
回到别墅,刚下车,就看到赵译等在门口。
他一看到我,就跟见了救星似的跑了过来:“吕总,您可算回来了!我可等您好久了!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:“我今天不谈公事。”
说完,就想带着安云烟进门。
谁知道赵译竟然拉住安云烟的胳膊,打起了感情牌:“云烟,你帮帮爸爸好不好?你妈和你哥哥现在被人造谣,新闻闹得这么大,你就求求吕总,让他帮我们把新闻压下去吧!”
安云烟回过头,很平静地看着赵译:“爸,为什么你非要觉得是造谣呢?说不定就是真的呢。毕竟媒体都报了,网上也有那么多人骂他们。”
赵译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:“云烟!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妈和哥哥?他们是你的家人,你难道不应该相信他们吗?”
安云烟猛地甩开赵译的手:“那当初他们说我坏话的时候,您就信了,是吗?他们是您的家人,我就不是了?”
赵译被问得哑口无言:“我……”
我知道,话说到这个份上,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。
我让保镖把赵译拦在门外,带着安云烟进了别墅。
安云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我有点担心她心情不好,想着要不要再陪她几天。
她却主动摇了摇头:“不用啦宏海,你忙你的去吧。我没事,我都这么大了,不可能还像个小孩子一样,因为长辈一句话就难过好几天。”
我坐到她旁边,握住她的手:“我说过,我会帮你。”
她眨了眨眼,突然笑了起来:“咦?难道这些事还没完?你还准备了更精彩的在后头?”
我点点头。
一个月后,秦莲在美国开的那家公司被查出偷税漏税。
这在美国是重罪,公司被罚了一大笔钱,连带着赵译在美国的生意也亏得一塌糊涂。
他在国内的公司也因为资金跟不上,快要撑不下去了,只好又舔着脸来找我。
玄游科技大厦,我的办公室里。
我看着眼前愁眉苦脸的赵译,和他旁边一个劲儿抹眼泪的秦莲。
我明知故问:“找我有什么事?”
赵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,拉着秦莲在我面前演苦情戏。
我懒得看他们,直接转向秦莲:“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秦莲赶紧点头:“吕总,您说,您说。”
我微笑着问她:“你在美国,真的给你先生戴绿帽子了吗?”
秦莲的脸瞬间就白了。
赵译却还护着她,急忙解释:“没有的事!那都是瞎说的!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乱传!”
秦莲也心虚地低下头:“是啊吕总,都是谣言,信不得的。”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。
我点点头,又问:“那安云烟小时候,是不是真的天天故意捣蛋,惹你生气?”
秦莲愣住了,想否认,赵译又抢着说:“没错!云烟小时候就是调皮,老是惹她阿莲和弘帆生气。我教训了她好多次,甚至打过她,可她就是不听话!没办法,我才把她送到乡下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,这才好点!”
我冷笑了一声。
秦莲已经感觉不对劲了,悄悄拉了拉赵译的袖子:“别说了,现在云烟可是吕总的女朋友。”
赵译却一脸傲慢:“我说的是我自己的女儿,又不是在说吕总,有什么不能说的!”
我按了一下桌上的遥控器,身后的投影幕布上立刻亮了起来。
“这是我从知情人那里,拿到的一段监控录像。”
画面里,一个小女孩已经被逼着吃了三大碗饭,可旁边一个女人还在不停地往她嘴里塞。
小女孩难受得不行,一把打翻了饭碗。
紧接着,一个男人冲了进来,女人立刻告状,男人二话不说,抬手就给了小女孩一巴掌。
我看着脸色惨白的赵译和惊慌失措的秦莲:“两位,有什么想法吗?”
很明显,监控里那个小女孩就是安云烟,女人是秦莲,而那个动手的男人,就是赵译。
赵译下意识地否认:“这肯定是假的!是P的!现在的AI技术那么厉害!”
但秦莲已经心虚得头都不敢抬了,因为这些事都是真的,监控里的家具摆设,她都认得。
她只是想不通,这么多年过去了,这段监控怎么还会留着?
赵译还在那儿自欺欺人,转头问秦莲:“这是假的,对不对?你没做过这种事!”
秦莲不敢说话,她知道,我既然敢把这段录像放出来,手里肯定还有别的证据。
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“叩叩”的声响:“想想赵弘帆的下场,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。”
话音刚落,秦莲“噗通”一声就跪在了地上,抱着我的腿大哭:“吕总,我错了,我全都认了!我承认我以前对安小姐不好!但我儿子是无辜的啊!他现在名声都坏了,没有公司肯要他,我让他去谈生意,客户都不理他!我不想我儿子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啊!”
赵译震惊地看着秦莲:“阿莲……这……这怎么可能是真的?”
秦莲却不理他,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求我。
我说:“可以,但你必须当着安云烟的面,亲自跟她道歉。”
这些录像,都是何姨悄悄存下来的。
当初在村里给安云烟送饭的,也是何姨。
何姨是真心疼安云烟,可她只是个保姆,斗不过秦莲,只能偷偷把这些证据都录了下来,想着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。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,安云烟走了进来。
她愣了一下,看看我,又看看赵译和跪在地上的秦莲:“这么热闹啊,我还以为就你一个人呢。”
我朝秦莲使了个眼色。
秦莲立刻明白了,爬过去抱住安云烟的大腿就开始哭:“云烟,是我对不起你啊!我以前是猪油蒙了心,才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过不去!你打我吧,你骂我吧!”
安云烟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赵译则是气得浑身发抖,他冲上去,狠狠给了秦莲一耳光:“你这个毒妇!我那么相信你,你竟然背着我干了这么多坏事!”
打完秦莲,他又转头看向安云烟,脸上挤出一个慈爱的笑:“云烟,是爸爸错了,爸爸跟你道歉,以后我们父女俩好好过日子,好不好?”
安云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:“爸……”
下一秒,赵译却说:“你快替爸爸跟吕总求求情,救救爸爸的公司吧!”
听到这句话,安云烟刚要掉下来的眼泪,硬生生地憋了回去。
她的脸色冷得像冰:“从你为了别的女人,把我一个人扔在国内的那一刻起,你就已经不是我爸了。”
当晚,我和安云烟在楼顶的阳光花房里。
她看起来很高兴,拿着画笔在平板上刷刷地画着,嘴里还念叨着:“灵感来了,挡都挡不住!”
我看着她精力十足的样子,笑着说:“以后,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。”
安云烟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:“本来就没人能伤到我。我爸爱怎么样就怎么样,他最好跟秦莲那个女人锁死,别再来烦我就行。”
这时,我的手机又响了。
还是柳静茹。
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:“怎么样?安云烟家里出了这么多丑闻,你还要跟她在一起?你也不怕丢人!”
我说:“那是她家人的事,跟她没关系。”
我勾起嘴角,故意说:“说起来,我还要谢谢你呢。要不是你帮忙把那些事捅出去,我还得费不少力气。”
柳静茹气得咬牙:“所以你还是要跟她那个心机绿茶女在一起?”
我语气也冷了下来:“你不觉得,你现在这个样子,才更像心机绿茶吗?”
柳静茹突然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里带着一股绝望:“好,李宏海,算你狠!我彻底放弃你了!你不爱我,我走就是了!”
“但是你别得意,你很快就会知道,安云烟到底有多‘绿茶’了。”
“她有没有告诉过你,她高中的时候,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?”
我下意识地看向灯光下,正兴致勃勃画画的安云烟。
我把手机拿远了些,轻声问她:“云烟,你还记得高中的事吗?”
安云烟抬起头,一脸茫然地看着我:“对不起啊宏海,我的记忆还是没恢复。”
“中学那几年的事,我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。”
我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,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柳静茹说:
“不管以后发生什么,我跟云烟都不会分开。”
说完,我就挂了电话。
安云烟放下画笔,饶有兴致地看着我:“又是柳静茹打来的吧?”
她一点也不生气,反而乐呵呵的:“她也太没劲了,老是来烦你,难道她不知道越是这样,你就越讨厌她吗?”
我走上前,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你明白就好。以后我会把她的号码都拉黑,不会再理她了。”
安云烟笑了:“没事,你想理就理,我就当看个笑话。”
晚上,我和安云烟回到别墅。
洗完澡,我们一起躺在床上,看着她在我怀里睡得安安稳稳的样子,我心里觉得特别踏实。
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。
脑子里老是回响着柳静茹说的那句话——“她高中的时候,有个爱得死去活来的初恋”。
我轻轻下了床,到楼下餐厅,给自己热了杯牛奶,希望能睡得好一点。
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“李宏海,我回来找云烟了。”
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会儿,没当回事,随手就删了。
可能是哪个无聊的人,想故意气我。
我工作很忙,对保护云烟这件事也很有信心,所以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。
为了给云烟一个惊喜,我背着她,偷偷联系了全世界最好的婚礼策划师,想找一个最特别的地方,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。
“巴厘岛是现在的热门选择,那边的婚礼办得很成熟,但缺点就是人太多,可能会有点吵。”
我摇了摇头:“我想要的婚礼,是独一无二的。巴厘岛太普通了。”
策划师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,在电脑上敲了几个字:“那……法国的古堡酒庄婚礼,您看怎么样?”
策划师给我看了几张照片,古老的城堡,大片的葡萄园,确实很漂亮,我很满意。
就在这时,我的电话响了,我接了起来:“林叔?”
林方鹏是我创业初期认识的,我们俩虽然差了二十多岁,但特别聊得来,算是忘年交。
当初在宴会上,柳静茹她们一家人看不起我的时候,也是他站出来帮我说话。
林方鹏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:“宏海啊,我想给你介绍个年轻人,你有没有空来一趟法国?”
我心里一动,正好,我本来就打算办酒庄婚礼,去法国实地看看也好。
“好的,我明天就飞过去。”
挂了电话,我对策划师说:“我会先过去看看场地,等地方定下来,具体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办了。”
策划师点点头,拿着文件离开了。
他前脚刚走,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。
我以为是他忘了什么东西,没想到进来的人是陈鸣真。
他是我公司的合伙人,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,今天难得来公司,还特意来找我,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。
“吕哥,你听说过白科毅这个人吗?”
我皱了皱眉:“白科毅?”
陈鸣真在我办公桌对面坐下,表情有点严肃:“最近有个叫白科毅的投资人准备回国发展,他投了好几家我们的对手公司,还放出话来,要整合一些小公司,跟我们对着干。我听说他还买了不少水军,在网上黑我们,要不要找公关处理一下?”
我摇了摇头:“不用。我们公司现在是什么地位,圈子里的人都清楚,他一个人再有钱,也翻不起什么浪。”
“而且,游戏这个行业,不是光靠砸钱就行的,得有好玩的点子,这靠的是脑子。”
我看着陈鸣真,笑了笑:“我们公司有那么多像你一样聪明又有才华的人,有你们在,我什么都不怕。”
陈鸣真被我说得有点不好意思,但眼睛里明显充满了干劲:“吕哥,你放心,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!”
他很快就走了,我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冷了下来。
我叫来秘书:“去给我查一下这个白科毅。”
刚才那些话,虽然是说给陈鸣真他们听,稳定军心的。
但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板,对于任何可能出现的敌人,我都必须做到知己知彼。
两天后,法国。
我坐在去酒庄的车上,看着秘书发来的关于白科毅的资料。
他高中是在国内读的,后来本科就出了国。
照片上的他,皮肤很白,长得眉清目秀的,确实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类型。
手机屏幕亮起,是安云烟打来的视频电话。
我接通后,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她那张笑得灿烂的脸:“宏海,你看你看,我今天画了我们俩哦!”
她把平板举到镜头前,画上,我和她正靠在一起,坐在开满了鲜花的原野上。
我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:“画得真好。”
她突然有点犹豫:“宏海,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……我最近老是做一些很奇怪的梦。”
我心里一紧,忙问:“什么梦?”
安云烟皱着眉回忆:“就是……梦里我穿着高中校服,走在一条路上,总觉得有人在暗处偷偷地看着我。”
我皱起了眉:“是不是你最近工作太累了?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?”
她又笑了起来:“没事啦,我最近不知道多开心呢。可能是画画想东西想太多了,才会做这种怪梦。”
车子到了目的地,我跟安云烟说我还有应酬,就挂了电话。
酒庄门口,林方鹏已经在那儿等我了:“宏海,好久不见啊!”
我也笑着迎上去:“林叔,听说您来法国投资红酒生意,日子过得挺滋润啊。”
林方鹏哈哈大笑:“是啊,我在这边入股了个酒庄,还多亏认识了一个跟你一样能干的年轻人,才没走什么弯路。”
就在这时,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朝我们走了过来。
我看过去,心里猛地一沉,竟然是白科毅。
白科毅很有礼貌地微笑着,主动向我伸出手:“吕总,久仰。”
我面色如常地跟他握了握手,心里却已经冷了下来。
是巧合吗?白科毅不是准备回国跟我抢生意吗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之后,他走在前面,领着我和林方鹏参观酒庄。
他介绍得很卖力,但我一直不冷不热的。林方鹏也看出了不对劲,趁着白科毅去洗手间的工夫,小声问我:“宏海,我最近不怎么关心国内圈子里的事,你跟这个小白,是不是有什么过节?”
我淡淡地说:“他投了我几个对手公司,也算不上过节,反正那些公司也成不了什么气候。”
林方鹏这才恍然大悟,脸上有点愧疚:“哎呀,你看这事闹的,我不知道还有这回事。这样吧,待会儿你找个借口先走,我跟他说一声就行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白科毅很快就回来了:“不好意思,让二位久等了。”
林方鹏先开了口:“宏海公司还有急事,他得先走了。”
白科毅还是很客气地看向我:“那我送送吕总吧。”
到了酒庄外面,我看到我的车已经等在那儿了:“就送到这儿吧。”
我正要上车,白科毅却突然叫住了我:“李宏海,你是不是跟安云烟在一起了?”
我转过头,他脸上的客气已经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敌意。
我面色平静:“是,安云烟是我女朋友。”
“女朋友”这三个字,好像狠狠地刺痛了他。
他突然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,炫耀似的说:“你也不过是捡了个漏而已。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:“我没空跟你在这儿废话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拉开车门准备上车。
白科毅却像疯了一样冲过来,扒着车门,完全没了刚才那副翩翩公子的风度。
他眼睛通红地瞪着我:“你知道吗?安云烟高中时候是跟我在一起的!我们那个时候就说好了,要一辈子在一起!”
我的神色依旧平静,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。
“是吗?那你为什么后来出了国,没跟她在一起呢?”
回国的飞机上,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白科毅最后那句话。
他的话,跟柳静茹说的对上了——安云烟高中时,确实有过一个初恋。
但我没有全信,还是派人去把这件事查个底朝天。
至于安云烟,如果能让她恢复记忆,很多事情也许就能真相大白了。
可我又忍不住想,我真的应该让她去接受治疗吗?
也许,她过去经历过什么很痛苦的事,失忆,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。
当我回到家,安云烟立刻就迎了上来。
她开口第一句就是:“宏海,我今天去看了心理医生。”
我心里一惊,赶紧问:“怎么样?医生怎么说?”
安云烟看起来挺轻松的:“还好啦,医生说我没什么大问题,就是那些梦,可能跟我丢掉的那部分记忆有关系。”
她拉着我,一起在沙发上坐下:“宏海,你怎么去法国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我想到了白科毅,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说。
没想到,她却主动提了起来:“我听说,最近有个叫白科毅的人,在到处找人,想对付你的公司,你准备怎么办?”
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怎么,担心我会输给他?”
安云烟笑了:“那倒不是。我就是觉得,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人,突然跳出来要挑战你,还挺可笑的。”
我敏锐地抓住了“听都没听过”这几个字,试探着问:“你以前,也不知道白科毅这个人?”
安云烟一脸困惑:“是啊,没听过,怎么了?”
我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
也许是白科毅在撒谎,也许是安云烟真的忘得一干二净。
但不管怎么样,守住我眼前的这个安云烟,才是最重要的。
至于过去那些事,想得再多,也只是自己给自己添堵。
一个月后,游戏行业的年度盛会如期举行。
作为行业龙头的玄游科技总裁,我当然也出席了。
我看到白科毅正端着酒杯跟人聊天,可当我一出现,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转到了我这边。
“吕总,好久不见!最近生意不错吧?”
“您跟安小姐的好事也快近了吧?我们可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。”
我瞥见白科毅的眼里闪过一丝嫉妒,但他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,朝我走了过来:“吕总,别来无恙。”
在场的人都知道,我们俩虽然算不上死对头,但关系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。
我知道,做生意,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的,便也客气地回应:“白总找我,有事?”
白科毅的脸色瞬间僵了一下,我的话明显没把他放在眼里,甚至还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。
他的笑容也挂不住了,干脆破罐子破摔:“吕总的女朋友安小姐,心里应该还住着一个忘不掉的初恋吧。”
他这话一出口,周围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。
我却一点都没被他影响到,反而微笑着反问:“是吗?那个人是谁呢?”
他立刻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:“那个人,就是我!”
话音刚落,全场一片哗然。
“真的假的?”
但也有人小声议论着:“这个姓白的也太没脑子了吧,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。”
“他这是想跟吕总抢女人?手段也太低级了,看来做生意也不怎么样,以后还是离他远点。”
白科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十分难看。
我本来懒得再理他,他却突然朝着我身后叫了一声:“云烟?”
我心里一沉,云烟怎么会来这里?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安云烟竟然真的站在不远处。
她今天穿得很简单,就是白T恤和牛仔裤,可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中间,还是亮眼得不行。
她看到我,立刻开心地跑了过来:“对不起啊宏海,我忘了跟你说了,我也来参加这个会了,我是我们美术部的代表。”
我摸了摸她的头:“没事,既然来了,就跟我一起去坐吧。”
谁知道白科毅却不死心地走上前:“云烟,你不记得我了吗?”
他伸出手,想去碰安云烟的肩膀。
我眼疾手快地把安云烟拉到身后,冷冷地盯着他:“白总,你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吗?”
白科毅的眼角抽动了一下,周围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这个白科毅疯了吧?公然抢吕总的女人?”
“估计是国外回来的,不懂国内的规矩,以为有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,以后有他苦头吃了。”
白科毅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,然后换上一副受伤的表情,看着安云烟。
“云烟,我知道你失忆了,把我忘了。但没关系,总有一天,你会想起来的。我才是你当初最爱的那个人。”
说完,白科毅就转身离开了会场。
我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却觉得奇怪,他这副深情的样子,怎么装得这么像?
我再看向安云烟,她也愣在了原地。
“他……他在说什么?”
我摇了摇头,拉着她的手,走进了会场,找了个位置坐下。
大会结束后,我跟安云烟一起往外走。
在门口等司机把车开过来的时候,她正眉飞色舞地跟我说着公司里的八卦。
突然,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人笑着朝我们走了过来:“安云烟,还记得我吗?”
安云烟一脸茫然:“您是?”
那个女人笑着说:“我是你高中同桌啊,你忘了?”
安云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:“对不起,我出过车祸,高中时候的事,基本都不记得了。”
那个女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:“没关系,我就是看到你们,过来打个招呼。”
她说着,看向我,眼睛一亮:“呀,白科毅,你变化还挺大的。不过你还挺守信用的嘛,真的跟我们家云烟在一起了。”
我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:“我不是白科毅。”
那个女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,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,眼睛在我脸上来回扫了好几遍。
她的嘴巴张了张,好半天才挤出一句:“对、对不起……我,我好像认错人了……”
声音小得像蚊子叫。
说完,她几乎是逃也似的,低着头匆匆钻进了人群里,好像多待一秒都会被烧着一样。
安云烟的手指一下子收紧,紧紧攥住我的胳膊。
“宏海,我脑子里真的一片空白,那个叫白科毅的,我发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。”
我没让她再说下去,直接把她拉进怀里,让她乱糟糟的话都闷在了我的胸口。
“云烟,听我说,以前发生过什么,一点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现在,你在这里,我在你身边。”
她的声音闷闷的,从我怀里传来,带着一丝委屈,好像觉得是她那片空白的过去,给我们现在添了堵。
“宏海,要是我能选,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把那些忘了的东西再找回来。”
我轻轻拍着她的背,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。
“这事你说了算,你想怎么样,我都陪着你。”
夜深了,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。
我跟安云烟并排坐在床边,平板上放着最近很火的搞笑剧。
她被逗得笑倒在我身上,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了两下。
我拿起来一看,是助理发来的消息:“吕总,这条新闻需要公关下场处理吗?”
我点开他附上的链接,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众号,最新的一篇文章标题却格外刺眼——
【独家深扒!玄游科技总裁女友安云烟,和初恋男友的高中罗曼史!】
我点了进去,文章写得绘声绘色,全都是安云烟和白科毅高中时期的各种“甜蜜”小事。
我直接回了助理一句:“处理掉,理由就写侵犯个人隐私。”
我这么做,不是因为吃醋,就是单纯觉得恶心。
这感觉就像有人把你和柳静茹的破事翻出来,添油加醋地写成故事昭告天下,好像把发霉的垃圾又从桶里掏出来摆在面前,让人反胃。
过去的事,就该让它过去。
更何况,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,都还说不准。
安云烟看我半天没说话,凑了过来:“怎么了,宏海?”
我收起手机,若无其事地笑了笑:“没什么,工作上的一点小事。”
安云烟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,她咬了咬嘴唇,眼神突然变得很坚定。
“宏海,我决定了。”
“决定什么?”
“我决定去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,把我的记忆找回来。”
她说这话的时候,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,我知道她是认真的。
我握住她的手,表示支持:“好,钱我来出。你要是想去,我开车送你。”
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你就不怕……我把什么不好的事想起来,影响我们俩的感情吗?”
我笑了:“能有什么不好的?”
安云烟低下头,声音小小的:“比如……我和那个叫白科毅的事。”
我伸手,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:“你动脑子想想,你连我这个小学同学都想起来了,怎么偏偏就没想起他呢?这不就说明,他这个人,在你心里根本就没那么重要嘛。”
安云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像是拨开了云雾。
“对啊!他根本就不重要!”
她猛地扑过来抱住我,在我身上蹭来蹭去:“谢谢你宏海,你这么一说,我心里舒服多了。”
这之后,我一边陪着她,一边继续让人安排婚礼的事。
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白科毅,我更想快点把安云烟娶回家,彻底断了那个人的念想。
那天,我忙完公司的事,开车去那家顶级的私人心理诊所接安云烟。
她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,眼神有点飘忽,人看起来迷迷糊糊的。
“宏海,我……我刚才被催眠了,我好像看到了好多东西。”
我赶紧上前扶住她,有点担心:“看到什么了?”
安云烟的睫毛在发抖:“我看到……我跟白科毅的过去了。”
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:“别急,我进去跟你的医生聊聊。”
我扶着她走进诊疗室,看到里面坐着的心理医生时,我皱了下眉。
“你不是上次那个。”
那个戴眼镜的男医生愣了一下,连忙解释:“哦,是的,我那位同事前两天辞职了,所以由我来接手,继续为安小姐做治疗。”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:“那我们夫妻俩一起做个双人治疗,你应该不介意吧?要是你后面还有别的安排,我可以出十倍的钱买下你的时间。”
那个医生紧张得额头都冒汗了:“您放心,我今天没有别的安排,您和安小姐随时可以开始。”
我注意到,他放在桌下的手,手指在不停地抖。
坐下后,我凑到安云烟耳边,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,你都别反驳我。”
安云烟虽然不解,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。
我转头看向那个心理医生,眼神很平静:“医生,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。”
医生尴尬地笑了笑:“您请说。”
我缓缓开口:“我女朋友她失忆了,很多事都不记得了。但我还记得。”
“高中的时候,我跟云烟就在一起了。但那时候我家里穷,她爸也不管她,给的生活费少得可怜。我们俩经常吃不饱饭,后来就盯上了当时我们班最有钱的那个,就是白科毅。”
“我让云烟去接近白科毅,假装做他女朋友,从他那儿骗点钱出来,然后我们俩再偷偷拿着那些钱去买好吃的。”
那个心理医生听到这里,脸上震惊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。
“什……什么?”
我看着他这副样子,微笑着问:“怎么了?有什么问题吗?”
他眉头皱得死紧,好半天才挤出一句:“没……没什么。”
安云烟也看出了不对劲,她凑过来小声说:“他怎么这么惊讶?他肯定知道你在胡说八道。可要是他觉得你在撒谎,他应该直接问你才对,怎么会吓成这样?”
我笑了:“那就说明,他心里早就有一套‘标准答案’了。而那个答案,又是谁告诉他的呢?”
安云烟瞬间就明白了。
她不等那个医生再开口,就猛地站起来,指着他质问:“你是不是白科毅派来的!我就说上一个医生怎么走得那么突然,人家干了十几年了,怎么可能说辞职就辞职!”
那个心理医生彻底慌了神:“你……你们别乱来,我要叫保安了!”
他真的按下了桌上的紧急按钮,可门外传来的,却是我的保镖踹开门的巨响。
我看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医生,慢悠悠地说:“现在,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。聊完,我就知道你到底认不认识白科毅了。”
那天晚上,那个假医生就跪在我家别墅的地板上,把什么都招了。
他吓得浑身发抖:“吕先生,我知道我做的是犯法的事,您千万别报警抓我啊!我家里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要养!都是因为白先生给的钱实在太多了,我才鬼迷心窍的!”
我冷着脸,一句话也不说。
安云烟气得眼圈都红了:“我知道你可怜,但是催眠别人,篡改别人的记忆,这种事太可怕了!这跟控制别人的思想有什么区别!放在古代,你这种人是要被当成妖术抓起来的!”
那个男人一个劲儿地磕头道歉,我这才平静地开口:“我要你,替我办一件事。”
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眼睛里多了一丝希望:“您说!您说!只要您肯放过我,让我做什么都行!”
我冷笑了一声:“我要你把我今天编的那些话,一字不差地,全都告诉白科毅。就跟他说,这是安云烟恢复记忆之后,亲口告诉你的。”
哥们儿交代的事,我一件没落。
白科毅那摊子烂事收场之后,我找了个真正口碑好的心理咨询师给安云烟。帮她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一点点理顺。
那天下午,我独自去了何姨家。
上次秦莲那件事,如果没有何姨留下的那段影像,后果不堪设想。我心里记着这份情,直接送了她一套带小院的房子,让她清清静静地过日子。
院门一推开,我示意助理把车上的水果篮放下。
自己拿了个苹果,走到水龙头下冲干净,用随身的小刀削成一小块一小块,码在盘子里,端到正躺在藤椅上眯着眼打盹的何姨跟前。
“何姨,看您来了。”
何姨的眼皮动了动,缓缓掀开一条缝,看清楚是我,脸上皱纹都笑开了。
“哦,是你小子啊。我们家小姐……她这段日子怎么样?”
“她挺好的。我今天过来,其实还是为了她的事。”
何姨一下子就懂了。
她撑着扶手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,捏起一小牙苹果,用那口不太利索的牙慢慢地磨着。
“想问什么就问吧。”
我脸上的神情收敛起来,变得郑重。
“安云烟还在念高中的时候,有没有跟哪个男同学走得特别近?”
何姨眯起眼睛,视线投向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,仿佛在搜寻久远的画面。
“唉,这年纪大了,脑子跟生了锈一样,好多事都记不清了。”
“哦,对了。”
她像是突然被什么点亮了。
“我不是记了个本子嘛,等着,我去给你拿。”
何姨迈着小碎步,颤巍巍地进了里屋。
没一会儿,她捧着一个厚实的笔记本走出来,手掌在封面上轻轻拍了拍,扬起一小片灰尘。
“你自己翻翻看。这里头,写的全是我们家小姐的事。她几岁了爱吃什么菜,什么时候闹着要去哪儿玩,我这脑子怕忘事,索性都写下来了。”
我接过来,翻开。
本子里的字迹密密麻麻,像是时间的化石,从安云烟扎着羊角辫的年纪就开始记录。
翻到小学那几页,何姨的笔迹写着:云烟顶喜欢啃排骨,还老跟班里一个瘦瘦高高的小男孩一起玩,那男孩的名字,好像叫李宏海。
看到这几个字,我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有点发堵。
我一页一页往下翻。
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纸页,感觉自己好像也钻进了时光的缝隙,陪着那个小小的安云烟一起长大。
原来她初中刚被接到海城那阵子,日子一点也不好过。
她张嘴就是一口安平村的土话,在满是普通话的课堂里像个异类,招来不少同学轻视的目光。
晚上常常一个人躲在被子里,肩膀一抽一抽地哭,还是何姨端了她最爱吃的小点心,才把她哄得不那么难过。
后来,她像是憋着一股劲,拼命学普通话,把落下的功课,在周末的补习班里一节一节地啃回来。
她就是这样,从一个怯生生、带着泥土气的乡下小姑娘,一点点蜕变成了别人眼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。
何姨在日记的某一页写道:“可小姐晚上还是睡不踏实,我好几次半夜起来,都听见她在梦里喊一个人的名字,听着……像是姓吕。”
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几乎凝固了。
会是我的名字吗?
为了找出跟白科毅有关的蛛丝马迹,我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这页挪开,继续往后翻,直接跳到了高中那几年。
我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遍,眼睛像探照灯一样,一个字一个字地搜寻。
没有。
根本没有“白科毅”这三个字。
所以,白科毅那家伙,真的从头到尾都在编故事?
他高中那会儿,跟安云烟压根儿就不认识?
或者,他们在学校里走得近,何姨在家里不知道,所以才没记下?
我总觉得不对劲。
青春期的女孩子,在学校里有了心事,有了喜欢的人,回家怎么可能藏得住,肯定会忍不住跟最亲的人透露一点风声。
我正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时候,何姨突然出了声。
“哎,我好像记起来点什么。”
我立刻抬起头,目光锁定她。
“您说。”
何姨伸出指头,在舌尖上沾了点口水,哗啦啦地把日记本翻过去好几页。
“你瞧这儿,我就说我记下来了嘛。”
我顺着何姨指尖的方向看去,纸上写着——
“小姐说,最近放学回家,老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。但是负责接送的保镖都说,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。而且小姐回家那条小路,来来往往都是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,照理说应该很安全才对。”
“我心里不踏实,想再多问问小姐是不是真的有人跟踪,要不要跟老爷说一声。可她一听我要告诉老爷,脸就拉下来了,我也不敢再多嘴。”
我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“这个跟踪的人,后来查出来是谁了吗?”
何姨长长地吁了口气。
“没查出来。不过后来倒是有件挺怪的事,她们学校一个老师,突然找到家里来了。”
我立刻问。
“老师来干什么?”
何姨一下子像是被点着了火药桶。
“那个老师,真不是个东西!他竟然说,我们家小姐长得太扎眼,成绩又太拔尖,在学校里净招男孩子喜欢,让我们家小姐平时收敛着点。我当时就想骂人,这不都是好事吗,哪有老师不盼着自己学生出色的?后来我也没把这事告诉小姐,自己做主,就把那个老师给轰走了。”
我点点头,嘴里应着。
“您做得对。”
安云烟好不容易才靠自己的劲儿变得发光,凭什么要被别人要求藏起光芒,这是哪门子的歪理。
何姨又接了下去。
“但那个老师走了之后,我又想起小姐说被人跟着的事,我就寻思,会不会是学校里哪个不懂事的男孩子在追我们小姐。可我又不敢跟她说,她那时候一门心思准备高考呢,我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分了她的心。”
我点了点头,心里有了底。
“何姨,我知道了,谢谢您今天跟我说这些。”
何姨的眼睛里透出欣慰的光。
“你明白就好。以后一定要好好护着我们家小姐,她啊,看着是金枝玉叶,其实这一路走过来,也受了不少委屈。”
跟何姨道了别,我坐上回公司的车。
助理一边握着方向盘,一边从后视镜里看我。
“吕总,还有什么需要我去查的吗?”
我的脸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“嗯,派人去,把白科毅高中时候接触过的所有人,全都给我过一遍。”
现在,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。
白科毅,大概从来就没有跟安云烟有过什么两情相悦。
一切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。
甚至,他就是当年那个躲在暗处跟踪安云烟的影子。
现在他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听到安云烟记忆出了问题,就想钻这个空子,让她误以为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一段过去。
但他算错了一步,错得离谱。
他低估了我。
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,在我眼里,既可笑,又可怜。
一回到公司,我就下了两道指令。
一边等着手下人去挖白科毅高中同学的口风,另一边,调动我手里所有的资源,开始对白科毅在国内外的所有生意进行全面绞杀。
这件事办起来,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得多。
白科毅虽然也顶着个富二代的名头,但他脑子远不如他爹灵光,做生意全凭着一股子莽撞劲儿和运气,根基飘摇得很。
我这边稍稍一施压,他的商业版图就开始剧烈晃动,眼看着就要塌了。
也就一个星期功夫,他爸的越洋电话就追到了我这里,语气里又是讨好又是卑微。
“吕总,真是不好意思,我这人还在新西兰陪我太太养身体,实在不方便回国拜访您。”
我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有事说事。”
电话那头的白父咽了口唾沫,声音更低了。
“我知道您时间金贵,那我就不绕弯子了。是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,最近在哪儿冲撞了您?我国内的几个老朋友都给我打了电话,说我儿子的好几家公司,突然就完了,还……还被您给收了。”
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。
“这事儿,你不如亲自去问问你儿子。”
挂了电话,没清静几分钟,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。
是上次那个冒牌心理医生。
他一脸兴奋,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。
“吕总!您交代我的事,我都办妥了!我把您编的那套词儿都跟白总说了,他当场就炸了,非说安小姐在骗他,让我立刻重新给她催眠!”
“那你怎么回他的?”
我抬起眼,目光笔直地射向他。
那个医生被我看得一愣。
“呃……我说,我再去给安小姐催眠一次试试看?”
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,笑了。
“错了。你应该这么跟他说——白先生,我看是你的记忆出了问题。需要接受治疗的,是你。”
那个医生吓得脸都白了,嘴唇哆嗦着。
“难……难道您的意思是……让我去……篡改白先生的记忆?”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。
“有什么不行?你要是干不了,我随时能找到人替你。”
他立刻哈下腰,头点得像捣蒜。
“您放心!您放心!篡改记忆这活儿,我是专业的!您就踏踏实实交给我吧!”
说完,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我的办公室。
我拿出手机,找到一个熟识的媒体主编的号码,发了条信息过去。
“稿子可以发了,就说白科毅高中时曾经跟踪同班女生,意图不轨。”
做完这一切,我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,脸上浮现出一种等待好戏开场的闲适。
白科毅,你当初想对我女朋友耍的那些花招,现在,我一件不少地都还给你。
我倒要瞧瞧,你怎么接。
一个月后,傍晚,游乐场。
安云烟坐在我身边,小口小口地撕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棉花糖。
“白科毅的公司一家接一家地倒闭,负面新闻满天飞,最近还传出他去看了心理医生,结果被催眠到精神错乱。这些,都是你的手笔吧?”
我伸出手,指腹轻轻揩掉她嘴角沾上的一点亮晶晶的糖丝。
“嗯。”
安云烟转过头,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我。
“哇,你好吓人哦。”
我笑了,反问她。
“你怕我?”
下一秒,她就冲我竖起了大拇指,眼睛里闪着光。
“干得漂亮!就该这么干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!”
等她把最后一口棉花糖塞进嘴里,我拉起她的手,准备带她去坐摩天轮。
那是国内最高的摩天轮,等天完全黑下来,我们就能在最高点,俯瞰整座海城像钻石一样闪亮的夜景。
突然,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嘶吼。
“李宏海!”
这一嗓子,让周围不少人都好奇地投来目光。
我身边的保镖反应极快,一个箭步上前,挡住了那个冲过来的人。
“不许靠近吕总!”
我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脏兮兮,头发乱得像鸟窝,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酸臭味的男人,眯着眼打量了三秒,才辨认出来。
“白科毅。”
他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,笑声尖锐刺耳。
“李宏海,你可真够狠的啊!我不过就是喜欢云烟罢了,你至于把我往绝路上逼吗?”
我冷冷地注视着他,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如果云烟单身,我欢迎你来公平争取。但在你冒出来之前,我就已经跟她在一起了。你那所谓的喜欢,不过是想当第三者的遮羞布,既卑劣,又龌龊。”
白科毅的眼神剧烈地颤抖了一下。
随后,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,一下子瘫跪在地上,双手抱着头,发出压抑的呜咽。
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云烟,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?高中那会儿,我每天早上都给你带早饭,体育课给你塞满零食,晚上放学还特意跑去找你说话,你为什么就是一点都看不见我?”
安云烟气得跺了跺脚,声音清脆。
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?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!”
突然,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脑后猛地砸了一下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“啊!我想起来了!我全都想起来了!”
她激动地一把抓住我的手,眼睛亮得吓人,像两颗被点燃的星星。
“宏海!我全都想起来了!”
我看着她,脸上浮起微笑,声音又轻又稳。
“那就好。”
安云烟高兴得像个孩子,抱着我又亲又跳,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白科毅被刺激得眼珠子都红了。
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,一只手悄悄地滑进了宽大的袖子里,似乎想从里面摸出什么东西。
安云烟还没察觉到那股逼近的危险,还在那儿撅着嘴,冲着白科毅的方向大声说。
“喂,我想起来了,以前我课桌里是老塞着一大堆早饭。”
白科毅愣住了,声音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。
“那你……吃了吗?”
安云烟毫不犹豫地摇头。
“没吃啊。我在家都吃饱了,干嘛到学校还要吃?早上吃那么多,撑得慌,上课都听不进去,多难受啊。”
她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大圈。
“你们送的那些早餐堆得跟小山似的,我一个人哪儿吃得完。还有体育课那些零食,也是多得根本吃不掉,我只能全都分给别人了。”
白科毅的眼圈瞬间就红了,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那……那晚上放学,我去找你说话,你怎么老是不搭理我?”
安云烟一脸的莫名其妙,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“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。”
白科毅激动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,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。
“可我穿的校服跟你一样啊!我就在你隔壁班!”
安云烟也有点被他问烦了,语气里透着不耐。
“穿一样的校服又怎么样?你在隔壁班就是在隔壁班,不认识就是不认识。你要是客客气气地上来打个招呼,也就算了,可你一上来就那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,我只会觉得你是个想找茬的街溜子。”
白科джин的眼神,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,像一盏被风吹灭的油灯。
他藏在袖子里的那把折叠小刀,也“当啷”一声,从袖口滑落,掉在了地上。
保镖眼疾手快,一脚将刀踢到远处,然后迅速上前,一左一右将他死死按住。
“你想干什么!”
我也瞥见了那把在地上闪着寒光的刀,眉头紧紧皱了起来。
“白科毅,你想动手?”
白科毅垂着头,像一只斗败的公鸡,浑身都散发着颓气。
“不,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了。”
他转过头,看向安云烟,眼神里是彻底的放弃和死寂。
“你说得对,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不需要任何理由。”
他最后把目光移向我,疲惫地挤出一句话。
“我名下那些公司的股份,我会低价转给你。你也用不着再费心思对付我了。”
“祝你们幸福。”
我看着他,对保镖递了个眼色。
“放开他吧。”
白科毅站起来,机械地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,头也不回地,一步步走进了人群。
安云烟看着他消失的背影,还有点不放心地拉着我。
“他以后……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吧?”
我平静地吐出三个字。
“不会了。”
男人之间有一种 unspoken rule,一旦有一方彻底认输,那就是真的输了,不会再回来给自己找难堪。
安云云这时一把挽住我的胳膊,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把整个夜空的星星都装了进去。
“我现在可以正式地告诉你了,我的记忆全都回来了!在我过去的二十多年里,我唯一喜欢过的男生,从头到尾,就只有你一个!”
说完,她踮起脚尖,在我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。
我笑着捧住她的脸,主动低头,吻了下去。
夜幕彻底拉下。
远处的天空,突然炸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。
我和她坐在缓缓上升的摩天轮座舱里。
当摩天轮抵达顶点时,我看着窗外烟火映亮的夜空,心里有个声音说——时间到了。
我刚准备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盒,没想到下一秒,发生了一件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事。
只见安云烟从她那个小小的随身包里,掏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,单膝跪在了我面前。
她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枚设计极其简约的男士钻戒。
她抬起头,眼睛弯成月牙,甜甜地笑着看我。
“李宏海,你差不多也该娶我了吧。”
我从来没想过,这辈子会有女孩子主动向我求婚。
就算我在生意场上经历过再大的风浪,这一刻,我的耳朵还是不争气地烧了起来,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我伸出手。
安云烟笑着,把那枚戒指稳稳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。
她坐回我身边,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,把头舒服地靠在我肩上。
我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,在摩天轮里一圈又一圈地转动,在漫天璀璨的烟火下,说着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懂的悄悄话。
晚上,回到别墅。
安云烟笑着冲我说。
“宏海,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在看结婚场地?”
我心里一惊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她撅起了嘴,有点小得意。
“你当我没看见那个婚礼策划师来公司找你吗?”
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“是我的疏忽,不该在公司里谈这些私事的。”
安云牙又像只小猫一样缠上来,抱住我的胳膊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。
“你不是说想办酒庄婚礼吗?我也想在酒庄办,感觉跟别人的不一样,特别一点。”
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“好。”
既然场地的事她已经知道了,我干脆就拉着她一起,跟婚礼策划团队开了个线上会议。
最后,我们把地点选在了一个历史特别悠久,还附带着一座古堡的法国酒庄。
我决定先带安云烟飞过去实地看看,然后再跟团队敲定具体的布置方案。
尽管手头的工作堆积如山,我还是硬挤出了时间,用私人飞机带着安云烟去了法国。
一到酒庄,安云烟就激动得像个孩子。
“哇,这地方好大啊,可以加好多好多装饰。”
我看着她兴奋的样子,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。
“那你希望怎么装饰?”
安云烟开心地在空中比划着。
“入口那里,一定要有一个超级大的花门!然后还要有一面墙,挂满我们俩的照片,从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一直到现在的照片都要有!”
我心里甜得像化开的蜜糖。
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我把安云烟天马行空的想法转告给了随行的婚礼团队,然后我们一起走进了酒庄的主建筑——那座古堡。
因为酒庄平时也对公众开放,所以周围能看到不少游客。
我注意到不远处有一群穿着统一工服的人,好像正在砌墙。
安云烟也看到了,好奇地问。
“他们是在修城堡吗?”
我仔细一看,他们确实是在用灰浆修补古堡墙壁上的一些裂缝。
婚礼团队里有个会说中文的法国小伙子,用很流利的普通话告诉我。
“他们是志愿者,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,自愿来这里帮助修复古迹的。”
我突然在那群穿着工服的志愿者里,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他正好抬起头,擦了一把额头的汗,目光和我的在空中直直撞上。
竟然是白科毅。
他看到我们,整个人都僵住了,愣了一下,随即又迅速低下头,默默地继续干着手里的活。
安云烟也看到了,惊讶得用手捂住了嘴。
“白科毅怎么会在这里?”
我心里琢磨,大概是上次被我打击得太狠了,心灰意冷,干脆回到他喜欢的法国,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了吧。
我之前查过他的资料,他名下在法国有好几处房产,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。
我看着安云云,声音放得很柔。
“要是你觉得不舒服,我们现在就走,再换一个地方。”
安云烟摇了摇头,把决定权交给我。
“我听你的。”
婚礼策划师这时拿出平板电脑,适时地开口。
“吕总,我们备选的酒庄还有很多家,您可以慢慢看,再做决定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白科毅的耳朵倒是挺尖,听到“结婚”两个字,他放下手里的抹刀,急匆匆地走了过来。
“你们……要结婚了?”
安云烟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。
“关你什么事?”
我倒是很平静地承认了。
“对,是要结婚了。”
白科毅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复杂的情绪。
“那你们是打算……在这里结婚吗?”
安云烟的语气更冲了。
“我们都看到你在这里了,你觉得我们还会在这里办婚礼吗?”
她说着,就拽着我的胳膊,准备离开。
我倒是无所谓,只要安云烟觉得心里不痛快,换个地方也一样。
就在我们转身准备走的时候,白科毅却几步上前,挡住了我们的去路,眼神里满是恳求。
“就当是我弥补我之前犯下的错,求求你们,就在这里举行婚礼吧!”
我皱起了眉。
“弥补过错?”
白科毅苦笑着,脸上尽是落寞。
“我以前……为了追她,做了很多不好的事,包括高中时候骚扰她。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。如果能亲眼看到你们幸福地结婚,我心里也能好受一点。”
安云烟也很意外,她没想到白科毅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“你真的这么快就想通了?”
白科毅的眼神很坚定,他甚至攥紧了拳头,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“如果你们愿意在这里办婚礼,所有的场地费用我一分钱都不要。我还可以帮你们一起布置,你们要是不信我,可以在这里装满监控,二十四小时监视我,看我会不会耍什么花样。”
我转头看向安云烟,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。
“要不,给他一个机会?”
安云烟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好吧,看他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,就信他这一次吧。”
很快,婚礼的筹备工作就全面铺开了。
我和安云烟先回了国,每天通过视频和邮件,远程遥控婚礼的布置进度。
与此同时,在我们家别墅里。
一位顶级的婚纱设计师特意飞了过来,上门为安云烟量体裁衣。
“安小姐,您的身材比例真是太完美了,不管什么款式的婚纱,套在您身上,都像是为您而生的一样。”
安云烟听得脸颊微微泛红。
“真的吗?”
设计师笑着点头。
“当然。不过我们还是需要跟您沟通一下,选一款您最心仪的样式。”
安云烟跟着设计师去一旁翻看设计图册了,这时,我的秘书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。
“吕总,有件事,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。”
我抬头看他。
“说。”
秘书犹豫了一下,才压低声音开口。
“柳静茹和安策……他们俩前几天出了车祸,人……都不在了。”
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、关于过去的画面,但心里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,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“如果他们的家人给我们发了讣告,你就替我送一份礼金过去。如果没有,就不用管了。”
“好的,吕总。”
秘书说完,就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边。
安云烟高兴地小跑了过来,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画册。
“你看,这都是他们工作室以前做过的定制婚纱,他们让我挑一个最喜欢的样子,然后再根据我的身材,重新设计一款全新的。”
“你觉得哪个好看?”
我看着画册上那些繁复华丽的婚纱,看得眼睛都有点花了。
最后,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款有着极长拖尾的婚纱上。
“这个怎么样?看起来就像公主穿的。”
安云烟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。
“好啊,那就选这个!我是公主,那你就是我的王子啦。”
我被她这句话说得有点脸热。
她接着又兴致勃勃地帮我挑选了配套的礼服,还有伴郎伴娘的衣服。
等把所有事情都敲定下来,窗外的天都已经黑透了。
安云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筋骨都发出了轻微的声响。
“好累啊,没想到光是选个衣服就这么累。”
然后,她像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瞟了我一眼,问道。
“当初你跟柳静茹,应该没走到这一步吧?”
我心里想,其实我连钻戒都准备好了,可她却当着我的面,说那玩意儿是假的。
我不想对安云烟撒谎,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她。
安云烟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,嘴巴也撅了起来。
“柳静茹真是太过分了!”
过了一会儿,她的眼圈又有点发红。
“知道你曾经差一点就要跟别的女人求婚了,我心里……还是有点酸溜溜的。”
我把她揽进怀里,手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,安慰她。
“但那都是翻过去的一页了,不是吗?更何况,柳静茹她……已经不在了。”
安云烟猛地从我怀里挣脱出来,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“什么?她死了?”
我点点头,声音很轻。
“嗯,跟安策一起。”
安云烟咬着嘴唇,沉默了很久很久。
然后,她像是想通了什么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
“人活一辈子,都是有因果报应的啊。”
三个月后,法国酒庄。
我和安云烟的婚礼,如期举行。
现场草坪上坐满了人,国内外有点头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。
乐队奏响了那首熟悉的婚礼进行曲。
安云烟穿着那件公主一样的婚纱,在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雨中,一步一步朝我走来。
我看着她,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,然后幸福地牵起了她的手。
神父慈祥又庄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“主啊,我们今日来到你的面前,见证并祝福这对即将步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。”
我和安云烟面对面站着,彼此的眼睛里,只剩下对方的倒影。
在神父念叨那些长长的祝词时,我们俩趁机压低声音,偷偷说着悄悄话。
“宏海,你知道吗,小学时候玩过家家,我是故意让你抽到‘爸爸’,我自己抽到‘妈妈’的。”
我有点惊讶,嘴巴都张开了。
“那不是随机抓阄的吗?你怎么做到的?”
安云烟藏在头纱下的脸蛋上,露出了一丝狡黠又得意的神色。
“因为啊……”
突然,神父清了清嗓子,目光温和地看向我们。
“两位新人,现在可以交换你们的誓词了。”
安云烟只好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。
我说。
“我愿意娶安云烟为妻,让她成为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。”
安云烟笑得像一朵完全盛开的花。
婚礼结束后的晚宴上,安云烟喝了点香槟,脸颊红扑扑的,像熟透的苹果。
回到我们在酒庄附近新买的别墅,她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,看着窗外幽静的湖景发呆。
“喂,宏海。”
我拿着醒酒药走过去,在她身边坐下。
“快把药吃了,不然明天早上起来要头疼了。”
安云烟却胡乱地挥着手,身子一歪,软绵绵地倒在我怀里,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。
“我婚礼上……还没说完呢。”
我知道,她指的是小时候抽签那件事。
“你说,我听着。”
她在我怀里拱了拱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胳膊紧紧抱着我的腰。
她身上好闻的酒香和体香混在一起,像一股暖流,钻进我的鼻腔,让我有点心神不宁。
“我们那时候不是在一个小铁罐子里抽纸条嘛,我写字比他们都好看,所以每次都是我来写。其实我每次扔进去的字条,都偷偷少写了两个。但是因为玩的人多,罐子里的纸条也多,所以谁也看不出来。”
“然后呢,‘爸爸’和‘妈妈’这两个纸条,其实一直被我偷偷攥在手心里。我跟你总是最后两个抽签,我就假装从罐子里拿,其实是把我攥着的写着‘爸爸’的那个扔进去,再把我一直捏着的‘妈妈’拿出来,让大家以为是我抽到的。等到你抽的时候,罐子里就只剩下一个纸团了,自然就是我刚刚才扔进去的那个‘爸爸’啦。”
我听得目瞪口呆,随即又觉得好笑。
“那时候大家也真是够单纯的,每次都是我们俩最后抽,他们竟然也没发现不对劲。”
安云烟撅着嘴,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委屈。
“那是因为我们俩是班上最不招人待见的人啊,当然只能排在最后了。”
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,确实是这样。
当初安云烟刚从城里转来,皮肤白白净净的,跟村里那些黑黢黢的孩子都不一样。男生不敢跟她玩,女生又嫉妒她长得好看,就联合起来孤立她。
至于我,从小就没了爹妈,亲戚家也是看人眼色过日子,更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对象。
安云烟突然又抱着我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“但是,我们每次玩游戏都能当‘爸爸妈妈’,他们抽到的都是我们的‘孩子’。平时我们被大家排挤,玩游戏的时候却能当他们的‘家长’,这种感觉是不是也挺爽的!”
我突然觉得很心疼。
“我那时候虽然过得不好,但毕竟还是个只会玩泥巴的年纪。没想到你那么小,心里就藏了这么多事。”
从小就这么敏感多思的安云烟,这一路走过来,一定很辛苦吧?
想到这里,我更加坚定了要一辈子对她好的念头。
安云烟摆了摆手,满不在乎地说。
“好啦好啦,都过去了。”
她把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,仰起脸,坏笑着看我。
“宏海,你准备要几个孩子啊?”
我伸出手,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。
“我怕你疼,就要一个,好不好?”
安云烟哼了一声,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。
“现在不是有无痛分娩嘛,怕什么疼?怎么,你不想让我打无痛?还是说你压根就不喜欢小孩,不想生?”
我被她这番歪理说得哭笑不得。
“没有啊,肯定让你打无痛。我只是听说,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太喜欢怀孕生孩子。”
安云的朋友脸上洋溢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幸福光芒。
“我不讨厌。”
她低下头,手掌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,眼神柔软得像水。
“我小时候过得不好,所以想生个孩子,把我没得到过的爱,都加倍地给他。这也算是一种弥补吧。”
我紧紧地抱住她,下巴抵着她的头顶。
“好。”
只要安云烟愿意,我会跟她生很多很多孩子,组成一个热热闹闹的、充满欢声笑语的大家庭。
这,也是我一直以来最渴望拥有的东西。
五年的时间,像指间的沙,一晃就过去了。
画室里,我搂着宝贝女儿安梦洁,坐在椅子上,看着安云烟在画架前专注地挥动画笔。
“妈妈画得真好看!”
女儿的眼睛又大又圆,像两颗黑葡萄,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妈妈的画布。
儿子李智轩在一旁瞎捣乱,把颜料挤得到处都是,弄得满手五颜六色。
“我也想画画!”
安云烟回头瞪了他一眼,声音里带着点威严。
“想画回你自己的书房画去,别在这儿弄乱妈妈的东西!”
李智轩一脸委屈,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,跑过来找我告状。
“爸爸,妈妈好凶。”
我看着他,很严肃地板起脸。
“妈妈说得对,这些颜料妈妈要用很久,你不能随便浪费。”
五年前,安云烟刚结完婚就发现自己怀孕了。
后来,给我们生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。
妹妹安梦洁像她,文静乖巧。哥哥李智轩像我,皮得能把房顶掀了。
安云烟生完孩子后,有一段时间觉得天天在家围着孩子转很无聊,我就鼓励她重新拿起画笔。
虽然她已经不在公司朝九晚五了,但在家里,她依然可以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。
“呼,终于画完了。”
安云烟放下画笔,长舒了一口气。
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到了画布上。
画上,是我们一家四口,幸福地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,背后是蓝得像水洗过的天空。
安梦洁惊讶地指着画。
“妈妈,那个是麦子吗?我在学校的电视里见过。”
安云烟笑着回答,声音温柔。
“对啊。”
李智轩却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“真的有那么黄的麦田吗?我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看过,肯定是假的吧。”
我伸出手指,轻轻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。
“没见过就等于不存在?你这个在城里长大的小屁孩,改天爸爸带你回乡下看看,你就知道了。”
李智轩不服气地嘟起了嘴,小声嘀咕着什么。
安云烟走过来,摸了摸他的头,安慰他。
“听爸爸的话,去看看就知道了。妈妈小时候也见过。”
说走就走,几天后,我们一家四口,踏上了回安平村的路。
让我惊喜的是,现在的安平村,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,它已经升级成了安平市,甚至还建了机场。
我的私人飞机,直接降落在了焕然一新的安平市机场。
下了飞机,有专车接送,一路都是平坦的高速,很快就到了曾经的安平村。
道路两旁,村子的变化大得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现在正是丰收的季节,巨大的联合收割机在望不到边的麦田里来回穿梭,发出轰隆隆的声响。
天空中还有无人机在盘旋,监控着收割的进度。
李智轩整个人都趴在了车窗上,嘴巴张得大大的,发出一声惊叹。
“爸爸!真的有像大海一样金色的麦田啊!”
安梦洁也很开心,拉着妈妈的袖子。
“妈妈,老师说,小麦可以做成馒头和面包,对不对?”
安云烟点点头,抱着女儿。
“没错。你们想不想下车,近距离看看?”
李智轩不等妹妹回答,就急切地连连点头。
“妈妈!我要去看!”
安云烟看向我,我也笑着点头。
“好,你们去吧,但一定要让阿姨跟着,不能乱跑。”
车一停稳,李智轩就拉着安梦洁的手,像两只出笼的小鸟,一起冲向了那片金色的海洋。
我和安云烟站在田埂上,肩并肩地靠在一起,看着孩子们在田野里兴奋地撒欢儿。
安云烟微笑着,目光投向远方,像是在回忆什么。
“小学的时候,安平村也有一大片这样的麦田。那时候我们俩并排走着,你老是跟我说麦子啊,水稻啊,那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题。”
我摸了摸鼻子,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“那我当时还挺没眼力见的,居然跟女孩子聊这些。”
安云烟的视线飘得很远,眼神里带着一丝悠长的怀念。
“是啊,谁会跟女孩子聊这些啊,我当时一点都不想听。”
她突然转过头,看着我,眼睛里含着一汪清澈的笑意。
“但是,只有跟你一起走在田野上的时候,我的心才能特别安靜,能暂时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情。”
我握紧了她的手,指节分明。
“那现在呢?”
安云烟笑了,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。
“现在早就没有什么不开心了,剩下的,满满的都是幸福。”
我拉着她的手,也一起走进了麦田。
微风吹过,天气好得不像话,金色的麦浪一层一层地向远方翻滚。
李智轩和安梦洁的笑声,还有保姆跟在后面担心的叮嘱声,远远地传过来。
远处,巨大的机器轰隆作响,我的家乡,已经变得让我有些陌生。
但身边的人,却还是那么熟悉。
和当年那个穿着花裙子,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,一模一样。
她说:“跟你一起走在这里,还是那么安心。”
我又何尝不是呢。
也许人生最大的圆满,就是年少时第一眼就喜欢上的那个女孩,长大以后,依然坚定地牵着你的手,陪你走完剩下的所有路。
结束